渡夜(20)

作者:水一间


但实际陈洵从未跟白雁提过想当警察的事。

他很清楚,在白雁眼里,这不是个“好”梦想,一旦提起,白雁将为他一辈子担惊受怕,不得安宁。

为此他搁置了自己的梦想。

这么一想,陈洵甚至有些羡慕纪廉,早早就没了母亲,无需对母亲的期待负责,不用为无法回馈母亲的希冀而惭愧。

勒令自己别再想下去,陈洵摇了摇头。

周考结束,早操的音乐随即照常响起。

虽然在纪廉的帮助下英语稍有起色了,但面对数学,陈洵预感又将收获个不及格。

拆了石膏后,他也没了不下楼出早操的理由,音乐一起,同学们涌出教室,他也只好起身,跟着一起出去。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纪廉一眼,发现对方也在看他。他不由停下脚步。

林达这时走了过来。

“你腿上的石膏这么快就拆了啊?”

“啊,嗯。”陈洵点点头,“开学前就绑了一个月了。昨天去拆了。”

说着,他又回头看纪廉一眼。

“对了,下周就开运动会了,你能参加吗?”

出了教室,林达回头问。

陈洵听到运动会,双眼亮了下:“下周运动会?!”

“嗯。刚才我去办公室送作业,张老师告诉我的。”

眼看张清遥遥走来,林达站到队伍中,将头转回来些,压低声音道。

“哦——”陈洵笑着拖长了怪调,“不愧是班长啊,消息就是灵通。”

林达不好意思地“嘿”了声。

“他让我多动员些人参加。你参加的话,我们班肯定能多拿几个第一。”

陈洵跃跃欲试,但脑中理智的声音在提醒他昨天医生的警告。

就算只报名一个项目,例如五十米跑,处在竞技状态下是不可能和缓地调动全身肌肉群的。那样的话,他刚恢复的脚踝是否会二次受伤很难说。

在张清走到队伍前方,挥手示意走时,陈洵回道:“我再考虑考虑吧。”

第一节数学课后是班主任张清的地理课。

低沉的男中音配上张清没有波动的语调,四平八稳。

陈洵在强打精神撑完整节数学课后,听他说话感觉比催眠曲更助眠。

陈洵努力听了会儿,依旧觉得度秒如年,终于还是忍不住做起小动作。

他在桌上丢丢橡皮,桌下抖着腿,冷不丁视线又扫到斜对角的纪廉。

纪廉正在看书。

即将过去的夏天的气味随暖风从窗外渡进来,轻轻吹动着他额前的碎发,将他手下翻过的书页吹得摇摇曳曳。

阳光自银杏树的枝桠间穿掠,钻过百叶帘的缝隙,点点斑驳,投影映在他的碎发额角。

稀松平常的一幕,陈洵却怔怔地看出了神。

这样的纪廉,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说自己或许是鬼的?

陈洵不禁想。

纪廉会讨厌自己吗?因为看大家都对他避之不及?

直到张清走下讲台,站定在自己桌旁,陈洵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仓促地探身去书包里把书扯出来,还没来得及摊开,头上已经挨了一个爆栗。

陈洵吃痛地“嗷”了声,趴到桌子上脸埋进书里。周围响起几声轻笑。

“上课到现在,你居然书都没拿出来!”张清怒骂,“你还上什么课?!”

等陈洵走回讲台,陈洵再转过头去看,发现纪廉也在看他。

陈洵尴尬地摸了摸遭殃的头顶,吐着舌头匆匆低下头去。

第15章 《墓碑在诉说》(2)

地理课之后是体育课,陈洵因为腿伤还没好全的关系依然没法上。

去洗手间的路上,林达从后面追上来拍了拍陈洵的背。

“嘿!”

陈洵停下来回头看他。

“刚才跟你说的运动会的事,如果不方便,你也不用勉强。可以等下次运动会再参加。还是保险些吧。”

林达搭着他的肩膀说。

“哈哈,好。”陈洵点点头,“哎,真想痛快出点汗啊。”

“你是专业运动员,要是腿出了什么事,职业生涯可就毁了。”林达劝他。

“也没那么严重吧。”陈洵耸着肩笑笑。

要是毁了也好。他心中暗暗冒出了这个念头。

毁了的话,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跟家里摊牌,去当警察了。

想到这,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转又笑着看向林达。

“不过,下次夏季运动会就是高二了,还不知道我们会不会同班呢。”

“啊,也是。”林达摸了摸脖子,“那时候我可能就不是班长了。对了,说到当班长。”

林达突然放缓了脚步。

“什么?”陈洵问。

林达摸了摸脖子,说:“纪廉不是我们班成绩最好的吗?张老师不让他当班长就算了,为什么一个学习委员都不给他当?”

陈洵说:“大概是因为张老师不喜欢纪廉。”

林达有些释然地摊开手:“原来你也这么觉得。我觉得张老师喜欢听话的乖学生。纪廉不够乖,又太聪明了。”

陈洵看他一眼,自顾往前几步,说:“他那性格,不会在意老师喜不喜欢他吧。”

现在回想起来,或许开学第一天,纪廉就感觉到了张清对他的敌意,不仅如此,纪廉甚至猜到了,张清在知道他患有日光疹后,会刻意把他安排在窗边的位置。

纪廉的这股聪明劲,陈洵当下细想,竟觉得挺吓人的。

走出一段距离,林达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陈洵,你觉得,纪廉有自闭症吗?”他问。

陈洵回过神来,停下脚步,“你说什么?”

林达凑近他耳边,“有人跟我说,纪廉一直独来独往,会不会是因为有什么心理方面的疾病?”

“别瞎说。”

陈洵想到纪廉母亲自杀的事,脸上难得露出明显的不悦,语气也重了几分,“有的人就是不爱说话,又不是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怎么就有心理疾病了?”

顿了顿,又说,“而且纪廉他不爱说话,可能是因为经历了什么,只是我们不知道。”

“哈哈,”林达难堪地干笑了两声,“你别生气啊……”

“我没生气。”陈洵放缓了语气,“我只是不想你们误会他。”

“没,没误会。”林达摆摆手,犹豫了几秒又说,“可是,除了你,我真没见过他跟人正经说过话,更别说一起去食堂吃饭了。”

陈洵没接话。他知道林达说的是事实,班里除了他,纪廉对其他人都很疏远。

“也可能是你们想当然了呢?觉得他不想理你们。如果主动跟他说话,他应该也是能聊起来。你只要多跟他接触,就会发现他人挺好的。”

林达尴尬地看他一眼,说,“我也想跟他多接触。可他不想跟我接触。之前体育课上我试着找过他聊天,可他没理我。”

陈洵抿着嘴无言片刻,勾住林达的脖子,说,“反正他肯定是正常人,没有自闭。”

林达只好自己把话圆回来,“我只是随口一说。纪廉应该只是高冷。”

陈洵重又笑起来,“高冷。这倒是。”

林达附和了两句。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洗手间。

洗完手出来后,陈洵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神秘地冲林达勾了勾手指,“班长,过来。”

林达好奇地凑过去,“怎么了?”

结果陈洵站定拿出手机,把纪廉的联系方式给了林达。

林达低头看了眼纪廉的账号,迟疑地问,“你要我加他?”

“对,试试呗,看他会不会回你。”陈洵说,“他要加了你,你就跟他网上聊。碰到不会的题向他请教请教,你俩关系不就破冰了?”

“这……”林达纠结了会儿。他觉得陈洵说的不可能实现,纪廉压根不会给他解题,但碍于好意难却,只好勉强点了头,“行吧。”

经过二班时,陈洵朝教室里望了眼。意外地看见葛佳正托着下巴在和高博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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