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香岸(76)

作者:四润


一辆救护车鸣笛呼啸而过,余稻香回过了神。之后一连串的动作让钟琮稍稍松了口气,但见她抱住薛稷藏的胳膊,给他介绍,“这是谭轲,我老乡,这是薛稷藏,我男朋友。”

谭轲嘴角噙着一丝笑,在夕阳柔光的加持下尤其吸睛。他伸出了手,一向绅士的薛绅士此刻不太想绅士,笑容淡如水。伸过来的那只手骨感修长,堪称手控福音,薛公子视若无睹。

显然方才余稻香那片刻的花痴薛公子尽收眼底,钟助理连忙打着圆场。这位谭帅哥也有他的执着,其他人作何反应并不入他的眼,他直奔余稻香,“我来办点事,顺便看看你,方便时一起吃个饭吧。”

在大是大非面前,余稻香没有(没敢)含糊,她收了笑容摇头,“不方便。”

跟谭轲没有寒暄迅速告别,但为时已晚。还吃什么饭,小薛总怕是要吃人。

在场的几个人各怀心思。

代薇这个热闹看得好嗨,这顶级帅哥,她的目光就没从这谭轲身上摘下来过,直到钟琮强行把她的脸扭向一边。同为女人,她认为余稻香的表现太正常了。一想到小余几乎一定是跟这小哥儿有过一腿,可以的,稳赚!

钟琮愁容满面,不用老板交代,来活儿了,不把这男人查个底儿掉不算完。小余大夫把现男友介绍给他,这人根本不为所动,这货就是奔着余稻香来的。

薛小蛮呢,亡羊补牢江心补漏,可那片刻的失神提供了太多线索,暴露了太多情绪,她怎么就那么不让人省心。

隔天,从南方大省传过来的邮件发到了钟助理这里。他打开一看,顿时气血逆流,打了十多个电话给余稻香,直打到她下了手术接听为止。

钟琮少见地气急败坏,咬牙切齿直呼其名,“余稻香!这个你自己去跟老板解释,我不管啊,我绝对不管!”

第九十五章

其实不过是段旧闻。

石小满改名换姓叫余稻香之后,不堪名义上的「弟弟」余稻成的骚扰,加上初中毕业后余家无意再供她上学,在一个冷雨夜愤然离家。

那半年时光被道德标准颇高的余校长不屑地冠之以「私奔」,因为同行的是余稻香的初中同学谭轲。

谭轲人长得可以,但成绩不太行,先在省城里找工作机会,因为未成年屡屡碰壁,便收拾行装南下闯荡。

按说谁还没个前任,薛公子更是一抓两大把。偶遇谭轲当晚,余稻香便跟男朋友如实交代了,薛三表示可以理解,未再多问,因而她也单方面认为无需再报。

她一门心思大事化小,可架不住有些人别有用心。在余稻香表示「不方便」之后,谭轲在总公司的地库精准蹲到了薛稷藏。

本来小薛总想立马上车,这种不知高低的愣头青只需钟琮出面,他看都懒得看一眼。谁知这货开口就是一句,“你什么样的女人都会有,而我却只有小满一个,你行行好,把她让给我吧。”

余稻香是市面上什么流通品吗?没有主观判断,没有个人思想,说归谁就能归谁,可以随便拱手相让?

薛稷藏眯起了他的狐狸眼,一瞬间,眼前这张俊美无俦的脸似乎和很多事情重合在了一起——那丫头左锁骨的疤痕,她厌恶至极的复杂香气…

坐在公司附近的咖啡馆,薛稷藏打断了对面谭轲连绵不绝的深情回忆,“按你的说法,你太爱小蛮了,爱到舍不得动她,所以特意把她的「完璧之身」留到了成年后?”

谭轲双目波光流转,笃定地点头。薛稷藏笑了,笑得银牙森森。他微微直了直上半身,眼神冰冷阴鸷,不疾不徐道,“你那是不忍心?你是不行吧…”

薛稷藏手起刀落,杀人诛心,“她愿意跟谁好,那得看她乐意,而我,是她名副其实的男人。”

他故意把重音放在「男人」上,谭轲的脸顿时变了颜色。

少来这套,谁还不是个男人,尤其是薛公子这种阅人无数的男人。送到嘴边的肉你告诉我你就闻了闻味儿,水风空落眼前花?你那是吃不下,收起您的小把戏去骗下一个无知小妞吧!

接下来兵分两路,钟助理负责收场,薛稷藏一分钟都不想多呆。

等薛公子在车里看完那封被薛小蛮压住秘而不宣的邮件,得,尘封心底上千年的老陈醋坛子,彻底被打翻了。

等余稻香气喘吁吁赶到「悸动」酒吧,那老男人在喝闷酒,其他老男人正围着他劝解开导。

说是劝,实则没安什么好心,都在看笑话凑热闹。

这也怨不得旁人,以往薛三造得口业太多:但凡哪个兄弟心里泛酸,他就不论黑白先入为主地谴责,「大老爷们儿心胸不宽定力不够」。

也是,向来只有女人为他薛公子争风吃醋的份儿,这种事情哪里轮得到他。

此番呢,大反噬。

难怪再怎么旁敲侧击余稻香就是闭口不谈。当薛稷藏听谭轲说到余稻香刚上大学时昼夜打工,赚的钱全部都打给了他用来支持他开汽修行的梦想,自己累到贫血也在所不惜,我的天那,气到缺氧。

他揪着他亮哥语无伦次七窍生烟,“就这她还好意思说我是「恋爱脑」!?恋爱脑好歹也算是大脑的一种吧?!我看她是没长脑!”

这让亮哥怎么劝,不方便评论,“差不多得了啊,人家弟妹就一个前任,要不数数你的?”

闻听此言,薛三宝气焰更盛,“我谈了多少个也没把我自己谈到倾家荡产奄奄一息啊!”

余稻香脑壳疼,她赔一脸假笑,“要不姐夫们先回吧…”

以大表叔小赵总为代表的姐夫们集体摇头,纷纷表示弟妹啊这万万不可,这小子人高马大又有些微醺,你搬不动他…

这帮老男人,唯恐天下不乱。既然难免丢脸,那就豁出去吧,余稻香揪着薛稷藏的袖口,轻声细语道,“哥哥,是我不对,咱们回家吧。”

你看薛三那把软骨头。小丫头不管他这老东西叫「小表叔」,改口叫了声「哥哥」,他便任由人家扯着他的袖子,你倒是甩开呀! 围观的姐夫们直皱眉。

不过嘴上还是很硬气的,“哟,这是谁呀,这不是我们的「纯爱战士」余大夫么?”

看来常规的对话难以破冰,须加大剂量,小余大夫心一横,一张俏脸倚在他臂弯嗲兮兮,“好哥哥,我不是余大夫,我是小蛮…都怪我那时候年幼无知,他是个外人,他帮过我必须得还他,两不相欠…”

三宝面色稍霁,薛小蛮咬着后槽牙继续道,“你就不一样了,你看我吃你的喝你的住你的,没事儿就刷你的卡,样样理所当然,从没想过跟你分这么清楚…”

哪个女生初中时没喜欢过痞帅小混混,高中时没倾心过学霸精英,大学时没被学长惦记过,成长的必经之路嘛。

好说歹说,薛公子总算答应回家,可一出大堂看见门口停着的车,又悲从中来。

就说他跟汽车八字不合,不是出车祸就是出跟车有关的祸。一想到这丫头一身的驾驶本领是那个ED前男友手把手教的,心塞,心凉。

眼看三宝又要撒泼打滚按不住,小赵总蹙眉,交代李助理驱车跟着他,他跟弟妹一起把薛三押送回府。

回到公馆,小蛮任劳任怨地伺候三少爷沐浴更衣喂解酒药,里里外外收拾干净恭送少爷上床。

只是薛稷藏躺下后没挺尸生闷气,而是将她一起拽倒。

他脾气撒够了,垂着眸,轻抚她锁骨上那块硬币大小的疤,反复摩挲,“你说你那时候那么小,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并没有醉,他只是有些难过。

余稻香鼻酸。

从哪里说起呢?只能说每一个途径你生命的人,都带着使命而来,会带给你不同的成长。

少小离家不是什么热血浪漫的事。身无分文,又无手艺傍身,最开始若没有阿轲在修车铺当学徒卖苦力,那个刚刚改名叫做余稻香的十四岁半女孩恐怕只有流落街头被人拐走,然后出卖色相最后人间蒸发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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