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香岸(38)
作者:四润
看她好歹塞下去半碗饭,薛稷藏放下筷子,扫一眼桌子上的杯盘狼藉,“你收拾。”
余稻香但求放过,木然起身乖乖照做。她手上的动作缓慢,脑中的回放却迅雷烈风般快的惊人。真是可笑,她想起她妈妈刚出站时她踮起的脚尖,翘首以待这么多年,她到底在期盼什么。
好不容易整理完毕,余稻香几乎被掏空,她好累,只想原地躺下,与世隔绝,长睡不醒。
恍恍惚惚晃荡到卫生间,洗手,漱口。这里的台面上也摆着一瓶牙医师兄要她术后使用到漱口水,倒出半盅含进口中,辛辣的药水刺激着味蕾,往常被辣得呲牙咧嘴的她,此时却流不出一滴泪。
薛稷藏袖着手漠然立在卫生间门口,从背后猛飞出一刀犀利地插到了余稻香的后心,“余稻香,你不难受么?你妈不要你了。”
余稻香定住。心里有一堵墙轰然倒塌,瞬间压垮了她的麻木。因为她的亲生父亲是个泥瓦匠,而不是妈妈爱慕尊重的人民教师,妈妈以那段婚姻为耻,早就嫌她是个累赘了。虽然决绝的话被她抢了先,但是没错,是她妈妈不要她了。
她想起了故乡茶园那条送走外婆的小路,还有在那条小路上跟她说「爸爸不能带你去工地」之后转身远去的亲生父亲,以及不到十岁的她磕磕绊绊小跑跟着满脸不耐烦的母亲一路小跑走向城里时,母亲说得那句「你必须听话」。
刚到余家,她很听话,听母亲的话,听当老师的继父的话,听异父异母的姐姐的话。母亲一直想努力生个弟弟,可继父并不热心,直到有一天他突然从外面领回来了一个没比她小几个月的男孩,告诉她们这是弟弟,以后要跟她们一起生活了。
原来继父有儿子,难怪不再想和妈妈生孩子,他的孩子已经够多了。那时余稻香第一次见到了母亲的崩溃,崩溃到了她暂时忘记了她就是因为讨厌余稻香那个当泥瓦匠的亲生父亲的粗鄙,向往着当知识分子夫人的优雅知性才非要离得婚。
冷静下来后的母亲很快接受现实,只有对丈夫的儿子视如己出,才能继续留住丈夫的心…
再往后余稻香不想回忆,胃里阵阵抽痛,她吐掉漱口水擦干净双手往外走。就算她求仁得仁,当事实被赤裸裸地扔到她跟前,那种残酷不堪负重。
薛稷藏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里最后一星微光彻底熄灭,在她路过他身边时一把将她按在了门框,双手定住她的脸,“余稻香,你给我哭出来。”
第四十九章
一潭死水。
这眼神薛稷藏熟,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偶尔揽镜自观,镜中他的双眼就是这般无神。
这种眼神过滤下的世界了无生趣,只有灰白。而这仅仅是个开端,接下来就是水泥封心,任凭风吹雨打世事变迁,她的心兀自蛰伏在那一洞幽暗冰冷的水泥棺材里,暗无天日地残喘在极夜,至死方休。
她再不会不耐烦地腹非心谤他「就你事儿多」,也不会颜色生动口不应心地喊他「小表叔」,她会在吃了那些苦药丸之后变成一具无欲无求的行尸走肉…
薛稷藏突然有点心慌,只管说他人性本贱好了,他不想这样。
想到此,心焦化成一顶乌云,径直压向余稻香的面庞,薛稷藏面色阴郁,一只手滑下去,指端掐进她腰间的软肉,“哭出来,像你牙疼那天一样,不许憋着!”
余稻香的疲惫快要到达顶点,这人真的好烦,她眸子转向一边,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这还有什么好谈,那就直接弄哭,薛稷藏不复多言,垂下眼帘,沉沉落下一吻。
她双唇冰冷干涩,生气全无,她是真的不喜欢。薛稷藏伸手去探她心口右边确认,辨不出节奏,她的心跳甚至没有为他快哪怕是一点点。
唇瓣相贴的两个人四瞳相对,这亲近尴尬而诡异。没关系,薛稷藏有得是耐心,抬起手拨下她的眼帘,他要将这一块顽石化成一滴泪。
快步上前堵住她的退路,他欺身将她牢牢压向门板,高大火热的身躯铺天盖地与她紧紧黏合,双唇温柔地厮磨辗转,似要熨平她每一道唇纹。
说深情款款,他时不时就亮出獠牙咬痛她的唇角,说咄咄逼人,他又浅尝辄止,不去撬她的牙关。衣服明明好好地穿在身上,但那只游走的手给人的错觉,是春衫已滑落了好几遍。
拉扯不过一分钟,余稻香开始有点喘。压迫感和侵略性不单来自他唇齿间和掌心上,还有他密不透风的气息——不是香气,也不是汗气,单纯一股属于他的男人气息。默默地,她狠下了心,檀口微张,吮住了他的舌尖。
这意图很明显:随便给你亲,吃完赶紧让我走。
这可遂了他的愿。女生心中能接受的亲密行为应该分步骤,皮肤接触到一定程度再谈深入交流,可眼前的男人显然并不认同。
舌尖趁虚而入,贪婪地扫过她口中每一方柔软湿滑的角落,慌乱之间她后背被他带着移开片刻,再靠回去,内衣的搭扣应声打开,一只柔腻跳脱的小兔一下子被他活捉在了手掌心。
男人一只手修长的手指插入她乌黑的发丝,另一只手握住了她胸口的七寸,她动弹不得。这还不够,那人拇指尖故意来回摩擦着她鲜少被触碰的玉兔鼻尖,粗粝微痛又有些痒的触感着实令人腿软。
她推他,对面的男人稳如磐石,根本推不动。在她快要透不过气的当口,他短暂地放开了她的唇,凝视她樱桃般殷红的唇色和绯红的脸颊,以及那终于有了些波澜的眼眸,哑声道,“乖,难受就哭出来,别忍着。”
余稻香喘不上气,眼中雾气堆叠。这是什么魔鬼的一天,被亲妈嫌弃算计抛弃,又被这老男人按在墙上动弹不得,想到此处悲从中来,竟真湿了眼角落下了泪。
薛稷藏没有失心疯,他的初衷真的就仅仅是逼她宣泄出来然后适可而止,可当看到她潸然泪下,鬼使神差,他不禁低头去尝了尝她那半滴泪水。那酸涩微苦的味道路过味蕾在他脑中炸开,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喉结滚动,滚烫的唇纵起一把燎原之火,从她的眼角直烧到耳根。许是掌心加大了力道,隔着快要溢出指缝的绵白柔软,他终于如愿触及她因他而鼓噪起来的心跳。
如果方才那半滴是顺势而为的鳄鱼之泪,此时被捏扁揉圆的余稻香真有些慌了神。这男人唇舌尚且温软,可呼吸越来越粗,身体越来越沉。当他的舌尖舐过她左锁骨上的那块疤痕时,她惊叫瑟缩,“你停下!停!”
平素偏低的女声凭空拔高,声音不单是慌乱,甚至夹杂了些哭腔。他望向她的泪眼,眸色中翻滚的欲念浓得化不开,她的心渐渐下沉——他停不下来,他不打算放过她,她逃不掉了。
莫大的恐惧排山倒海而来,她慌不择路,抵在他胸前的手如惊弓之鸟,毫无章法地向他身下探去,膝盖发软就要屈膝跪坐在他足下。
跟许久之前那场电梯春梦一般无二。
他面色坨红,眉头紧锁,谁要她这样的,她以往都遭遇了些什么?
他不是要她上刀山下火海,他不想单方面被取悦,他想要邀他同去的是伊甸园,去摘那颗甜苹果。
手托住她的腰,她几乎要离地而起,又一个缠绵至极的亲吻扑面而来,氧气被夺去,她昏昏沉沉跟他一起跌入了沙发里。
那神秘花园薄雾旖旎,水汽弥漫,件件障目的绿叶被剥落,他带她游走其中,似在找寻什么物件,又似漫无目的的巡游。好像总有淘气的小虫爬过皮肤,她不得挣脱,想伸手掸去,又挠不到。她脑中时而清楚,时而迷茫,每一个表情和反应似乎都有被察觉,都在被关注。
她若蹙眉低呼,那撕咬就戛然而止,她若沉迷轻吟,那舔咬就步步深入。每一寸肌肤都被看作平等易碎的花,他不疾不徐轻揉拿捏,火候到了,静待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