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香岸(36)

作者:四润


大明明虽心知肚明,但有一说一,“她俩可以是算「小镇姑娘」,但晓艳和我从小认识,成长环境和生活习惯相同,家里条件也半斤八两,有这个大前提才可能有下文。你们呢,纯属萍水相逢,而且按钱老师的说法,大…余大夫的人生计划太清晰,目标也太明确…”

她的计划与目标中,不包括薛公子你。所以她不接你暧昧的眼神,不入你织得温柔陷阱。

最近这些助理们,都有些叛逆不解人意。李又明说得这些,薛稷藏岂会不知,用得着他再给他划一遍重点。就今儿这一天,余稻香处心积虑安排了一整套的节目,不就是为了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衣食住行用,他俩无一合拍么。

余稻香最应该谢谁,当然是小表叔,可她为什么不送礼物给他,因为没法买。

薛稷藏的一颗袖扣就够买之前她那辆摩托车,她的消费观可是连心爱的摩托车闲置下来都要卖掉变成流动资金的。

买礼物给魏姨,真心固然有之,侧面引申出来的意味也足够深长——我的财力只够答谢你家工作人员,您海涵。

另外今天薛稷藏午饭为什么吃得少,余稻香胡乱聊天是小部分原因,主要是不好吃,实在是不对他的口味。

厚重油腻的调味料盖住了食材原本的色泽味道,混在一起色香味俱无,薛公子兴致缺缺难以下咽,可这些在平凡人家孩子的世界里,已然算顿不便宜的好吃的了。

还有代薇的提问,看似是宿敌的挑拨,实则她完全站在余稻香那边,借她之口表达不适合。

用不着剖开现象看本质,光看现象就够令人心烦,大明明和薛公子活生生把这天儿聊没了。眼看薛稷藏那几杆长洞挥出去的阴郁又要卷土重来,一直在一旁默默饮茶的亮哥哥发了话,

“既然是「众所周知」,那大侄女干嘛要单拿出来强调?”

薛稷藏看向他,一双眼眯得越发狭长。对呀,他们外科医生对效率的讲究几乎精准到暴躁,出手急如火快如风,为何要在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春日下午三点的阳光和煦温暖,透过睫毛的光栅,在眼眸间落下一道彩虹,福尔摩亮继续抽丝剥茧,“能让她专门去花这个功夫,十有八九,是她自己也需要点心理暗示…”

还能暗示什么,当然是暗示不要被老男人润物无声的关心与爱护动摇。

亮哥就是亮哥,向死而生,眼光独到。薛稷藏看向天边悬着的那片慵懒的云,醍醐灌顶一般扬起了唇角,抽出铁杆,走向球场。他早该想到的,从跨年夜后,余稻香刻意躲他开始。

身后,大明明显然并不看好薛公子此一时的志得意满,“前路艰辛,回头也难,这又是何必…”

赵亮不语。

「有希望,终归是好」。从小一起长大,少见薛三遇事这么裹足不前,他何时为女人心烦过,烦了就先推倒睡了再说。纵有千般踟蹰百般纠结,跌入那温柔乡里也就融化挥发了。

亮哥也一度疑心他是不是真的生了病,薛稷藏摇头,说他只是无心,否认无力。

无论如何,伤心总好过无心,既然他想要碰那铜墙铁壁,那就由他去,万一劫后重生了呢。

人一执着就容易一叶障目,干了亮哥给熬得这碗兑水鸡汤,薛稷藏顿觉豁然开朗,仿佛发掘到了大千世界的更多可能。晚餐鲜香可口,浓淡合宜,一桌人边吃边聊甚是酣畅愉快。

踏月而归,薛公子的一腔愁绪被杨柳柔风扫除大半,还有一小半怕是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谁知道余稻香这鸵鸟要当到什么时候。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晚上快十一点,薛稷藏正在书房过邮件,桌上的门铃监控屏幕忽然亮了起来。薛公子无意间瞥过去,这一看不由得凝神,但见余稻香披头散发咬着指尖,不知何故正对着他家大门发狠。

这是梦游还是发癔症呢?若是清醒,明知道薛稷藏暗包贼心还这个点儿自投罗网,实属不知死活。

薛稷藏深吸了口气,饶有趣味地盯着监控。余稻香下定了决心一般要伸手按门铃,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转身走开,消失两秒人再折返,开始墨迹下一个轮回。

看不下去了,薛稷藏快步走向门厅。门忽然打开,吓余稻香一跳,薛稷藏双手抱胸,一字一顿道,“十、一、点、了…”

余稻香拍了拍心口,惊魂未定,“你居然暗中观察我,你个变态!”

薛公子:???简直了,“小姑奶奶,您在门口逗留十五秒以上门禁就亮屏预警了,再溜达会儿超过三分钟保安就会上来,到时候就不是「观察」了,是围观。”

门禁还有这个配置,安全系数再加一,余稻香赞许点头。薛稷藏堵着门,并没有请她进房间,就这么杵在那儿等她说下文。此情此景之下,他绅士不起来,他怕若让她进去,他更绅士不起来。

楼道里灯光正好,不昏暗不刺眼,恰到好处地映射出她长发的黑,和她眸子里的亮。这女人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越来越耀眼的,薛稷藏记不太清了,是跨年夜那天佯装要亲他时?还是雪地里撒野踩那一脚油门时?他真的记不清了。

余稻香心中有事,没心思去领会薛稷藏深藏于心的弯弯绕,她迟疑中透着些许紧张,说话磕磕绊绊的,“明天…你有没有空,能不能陪我去见一个人?”

“谁?”

“…我妈…”

第四十七章

这个要求可就超纲了。

小表叔肉眼可见地严肃起来了,他双手揣兜,沉声道,“余稻香,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昂?这大半夜的你通知我明天见家长,你让我怎么准备?再说我新项目刚上,这么忙,哪有时间考虑结婚的事…”

这哪儿跟哪儿,神经病吧他,余稻香目瞪口呆,她的表情管理不是失败,而是干脆放弃。真是失心疯了才会来找这人帮忙,都病得不轻。

二话不说,余稻香扭头就走。薛稷藏一个箭步追出来,展臂虚虚地挡住她,“好好好...玩笑玩笑,几点?”

实在找不出更好的办法,余稻香叹了口气,停住脚,垂眸道,“下午四点二十。”

怎么还有零有整的,小表叔不动声色,“在哪儿?”

“北站。到时候…看情况吧,尽量不麻烦你露面。”

约在高铁站,去「见」,而不是「接」,那可能不会久留,难道是路过顺便见面? 「 非必要不露面」,那应该不是装男友,难道是去防范什么危险去当保镖?

亲母女相见,非要拽着一个不相干的人,最起码现在是不相干,这岂止是生疏,简直诡异。

总之这请求令人疑窦重重,余稻香正在想怎么解释说明,薛稷藏应了一声便要回去。

这下换余稻香起了疑,“薛稷藏,”

薛公子应声驻足,余稻香望着他的宽肩眯起了眼,“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薛三回头看她,眼中晦暗不明,余稻香心底忽然升起异样的第六感,“你干什么了!?”

薛稷藏本不打算瞒,可此时却开始怕她带着一脑袋的问号回去辗转反侧,遂轻声笑道,“我能干什么,应该是我问你吧?你想干什么?可是我要是问,你会跟我实话实说?”

还不是一通胡编。

余稻香的确正在编,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泄了气编不下去了。按密码之前,薛稷藏问,“用不用叫上钟琮?”省得有些事不方便说又嫌我老人家碍事。

“不用。”余稻香的拒绝几乎是脱口而出。

薛稷藏心下了然,此行怕是事关脸面,“赶紧回去睡吧,明天见了再说,说不定就是路过看你一眼…”

绝无这种可能,余稻香压根儿不做这种梦。等上了电梯回头再看,楼道里早已空无一人。

又是焦灼的一白天,余稻香很烦,再这么心神不宁浪费时间,这一轮的出科考试怕是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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