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童话(79)
作者:姜厌辞
罗茗正要发表自己每日例行几次的阴阳怪气,注意力先被CT片上左脑区域的团块阴影夺走。
“谁的?”他沉着嗓问,眉头越拧越紧。
宴之峋含糊道:“一个认识的人。”
“必须得做手术。”
“我去和她说说。”
罗茗没应,视线一寸未挪。
宴之峋是在科室门口见到的高婶,应该是跟着他来的,刚才的话她也差不多听到了,脸色煞白,拉住他的手,着急忙慌的,还是那个问题:“是不是很严重?”
宴之峋没法跟自己的病人撒谎,用最简洁的语言概括:“左脑长了肿瘤,需要开刀做手术。”
高婶愣了好几秒,“必须要开刀吗?吃药不行吗?”
“吃进口药很费钱,而且只能缓解症状,治标不治本,要是不开刀,再拖下去,情况会严重很多。”
见她不说话,宴之峋补充道:“您回去和高叔他们商量商量,这病不轻,别瞒着他们。”
高婶叹了声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行,小宴,谢谢你了。”
宴之峋不太放心,送她和言出离开医院后,叫了辆车。
路上经过护士站,有人好奇地问:“宴医生,有孩子了?没听说他结婚了啊,难不成是私生子?”
宴之峋脾气臭,但架不住他外形英俊,家世好,听说还没有女朋友,当然不排除他没有男朋友。
他来医院的第一天,院里就开始传起他的风流韵事,还传得五花八门。
“那小孩我认识的,我和他妈是初中同学,据说宴医生现在就住在他们那民宿里。”
“那他亲爸是谁?”
“这可没人知道,未婚先孕呢,当年回桐楼,肚子就很大了,不过不管是谁,都不可能会是宴医生,两个人看着就不是一个世界的。而且谁家小孩会叫自己爸爸狗蛋的?多土多难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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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婶生病这事很快传到言文秀耳朵里,当天下班后,宴之峋就被言文秀拉到一边询问具体情况。
言笑在一旁边敲按摩|棒边说:“你着急也没用,高婶现在最需要的是开刀技术好的医生和对她嘘寒问暖的家人,可惜了,我们两样不沾。”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的,言文秀听得不太乐意,觉得她过分冷漠。
言笑不以为然地保持沉默。
言出揪了揪宴之峋的袖子,“狗蛋,高奶奶生的病很严重吗?”
宴之峋正在斟酌措辞,言出又说:“出出想去看看高奶奶,狗蛋能不能和出出一起去?”
宴之峋看他两秒点头,言出又拽了拽他的手,腾出的另一只手四指并拢,装腔作势般地朝自己方向一弯。
宴之峋心领神会,刚矮下腰,小家伙就凑向他脑袋,和他窃窃私语:“我要去给高奶奶用魔法,这样她就能和狗蛋一样,病很快就能好啦,痛痛全都飞走。”
看着他一脸的期待,宴之峋说不出这个世界其实不存在魔法这种泼冷水的话,低低应了声好。
两个人出门没多久,言出突然换了个话题,神秘兮兮地朝他眨了眨眼睛,“狗蛋和哭哭最近好奇怪哦。”
宴之峋的大脑暂时还是没有接受身体做出来的荒唐事,导致这几天一从别人那听到和言笑有关的事,就能瞬间做出应激反应,先是僵硬两三秒,然后别开脸,不去看挑起话题那方。
“有吗?”应完这没什么说服力的一句,他才将视线转回去。
言出点头,随后天真无邪地来了句:“过年前一天晚上,哭哭是不是在和狗蛋一起睡觉觉?”
宴之峋大脑直接宕机,一声“你怎么知道”险些脱口而出,他脸上的肌肉僵硬得可怕,好半会才说:“这怎么可能呢?”
心虚得过分,连平时不会用的语气助词都用上了。
“可是过年那天早上,我去楼上找狗蛋,门口有哭哭的鞋子。”不知道想到什么,言出突然捂着嘴,笑弯了眼睛,“不过外婆不知道哦,因为出出把鞋子藏起来了。”
宴之峋第一次百分百真心实意地投去“干得漂亮”的眼神,言出更开心了,继续说:“后来出出把鞋子还给哭哭,哭哭让出出别把这事告诉外婆,出出答应了。”
宴之峋想给言笑也来句干得漂亮。
唇角刚抬起,就听见小家伙睁着写满好奇的大眼睛问:“狗蛋,你和哭哭有什么事是外婆不能知道的吗?”
宴之峋心说,按理来说,这事你也不能知道。
他暗暗吸了口气,“没有这回事。”
这话题不了了之。
高家一家上周末搬到新的自建房去了,房子更大,地段却更偏僻,即便有导航指路,宴之峋还是多绕了几圈,路上遇到一对父子,儿子骑在父亲的肩膀上,被逗得哈哈大笑。
宴之峋下意识看向言出,发现他正一瞬不停地盯住他们看,连背影也没放过,“言出。”
小家伙脑袋转了回去,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摘下,妹妹头被风吹得乱蓬蓬的。
“你想玩吗?”宴之峋问。
言出毫不犹豫地点头,宴之峋半蹲在地上,拿背对向他。
没撑过十分钟,头顶传来言出的声音:“狗蛋,我要下去。”嗓音听上去快要哭了。
宴之峋一顿,“怕高?”
言出摇头,憋得慌,“出出想尿尿了。”
“……”
最近的公共厕所在来的路上,两个人只能往回跑,一来一去耽误了十几分钟。
高婶邻居家养了只边牧,长得很凶,右眼眼珠被人剜去,脸颊上还有条长达七八公分的贯穿伤疤,言出有点害怕,一个劲往宴之峋身后躲,但又觉得不太礼貌,一面还想和它打招呼,最后颤抖着声音说:“你好。”
手还没挥动两下,边牧朝他吠了声,他整个人一抖,好不容易探出去的脑袋,猛地又缩了回去,攥住宴之峋牛仔裤的手指都在发抖。
好半会才再次出声:“你好啊旺财,我是出出。”
边牧又吠了声,像在说:我管你是谁。
言出再次被吓了一激灵,宴之峋拍拍他的背,瞎话张口就来:“它是因为喜欢你才会叫的。”
边牧连着吠了三声,听着恶狠狠的。
言出不再相信他的鬼话,但这不妨碍他还想依赖他,求救般的视线递过去,“狗蛋,你和旺财好好聊聊吧,你们不是兄弟嘛?哭哭说,自己人说的话都会听的。”
宴之峋没跟上他的脑回路,大脑出现了一霎的空白,“嗯?”
“哭哭说,狗蛋是狗狗变的,上辈子是狗神。”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盯住人看时诚诚恳恳的模样,就连荒诞无稽的玩笑话听着也像在阐述客观事实,让人恨不得把心窝子掏出来反馈给他。
宴之峋说不出任何指责式的说教,可以的话,他只想瞬移到他亲妈身边,附在她耳边咄咄逼人,质问她到底给他们的儿子从小灌输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可这也只能是想想,在涉及到言出的成长和教育问题上,他没有资格去质问。
但他有必要替自己澄清一句,言出不仅听不进去,反而顺着话题自顾自往下问:“狗蛋是狗神的话,那啸天犬是狗蛋吗,狗蛋还是不是认识二郎神?”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边牧不叫了,言出哇哦一声,“狗蛋,旺财是不是知道了你和他是兄弟,才不叫的?”
别想了,没有这回事。
宴之峋摇头,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旺财不叫是因为我刚才用了招御兽术。”
“这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