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童话(77)
作者:姜厌辞
她真怕他和当初发现她把他写进书里那样,过度脑补出一些类似“她还非他不可”的想法。
她看着他眼睛,认真说:“性是性,爱是爱,狗蛋蛋,千万不要对性附加过剩的价值。”
她几乎不在他面前提到爱这个字眼。
因为她知道,他们是一类人。
爱让他们感到恐惧、瑟瑟发抖,爱把他们变成了一个刺猬,他们抗拒着爱,不肯相信爱,可偏偏,他们比谁都渴望自己被爱着。
今天是个例外,原来不爱了或者没那么爱了,是能够自然又顺畅地将这个字吐露出来的。
过分陌生的词,从她口中脱口而出,宴之峋不受控制地恍惚了一会,连言文秀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毫无察觉。
她纳闷的嗓音传来的那一刻,他的手差点没攥住文胸:“你俩站这做什么?”
言文秀视线下滑,“小宴,你拿着什么呢?”
宴之峋心下一凛。
言文秀要真察觉到他和言笑之间不同以往的氛围,问他讨个说法,即便这次情|爱一开始是由言笑引导的,他也没法不要脸地说自己被强制爱了,毕竟整个过程他算得上是半推半就,进行到三分之二时,他才夺下主导权。
从一个从犯堂而皇之地变成了该被狠狠苛责的主犯。
他不知道该怎么扯谎。
言笑这种时候比他靠谱,不单心大,脸皮也有些厚,面不改色地从宴之峋手里抽出文胸,“刚才掉到院子里了,被他看到,拿来还我,虽然他还挺舍不得还的。”
宴之峋僵硬地扭头,果不其然,看见言文秀震惊的反应,像在问挺不舍不得还是什么意思。
言笑睁眼说瞎话,“他也想穿。”
言文秀脸上的震惊更明显了。
宴之峋:“……”
麻烦你给我闭嘴。
言笑面不改色地将文胸塞进口袋,“妈,我有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
“很重要的事,我们去二楼说。”
言文秀莫名升起不太妙的预感。
一上二楼客厅,言笑就将门虚掩上,找到放在茶几抽屉里的挖耳勺,递给言文秀,一脸讨好地说:“妈妈,请替我挖一下耳屎。”
言文秀睨她,“这么大的人了,连耳屎都要别人挖。”
“趴在你腿上更舒服。”
言文秀说不过她,坐到双人沙发上,拍拍自己大腿,示意她上来,言笑乖乖照做,先把左耳露了出来。
间隔几秒,她打开话题:“刚才我去了趟书店,听附近的人说最近那起凶杀案的犯人抓到了。”
她的语气漫不经心的,像随口一提,却让言文秀手一抖,言笑疼到龇牙咧嘴,“文秀女士,不带你这样的。”
言文秀抽回手,将挖耳勺放进盒子,视线在半空转了一圈,投落到阳台外的远山淡影上,“我知道,昨天晚上抓到的。”
言笑补充:“是袁承志的儿子。”
她一顿,换了个说法:“是害死言悦的凶手袁承志的儿子。”
得到清清淡淡的一声“嗯”,没有往下说的打算。
言笑咬了咬唇,坦诚道:“昨天我去见了萧郁爸妈。”
她迅速抬眼,没有错过言文秀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其实不是第一次了,我读大学那会也见过他们,不过那次他们是来警告我别和萧郁见面,这次是为了言出……我也知道你每次带伤回来,都是因为和他们见面了。”
言文秀脸上的怔忪已经收不住了,直到她一句“所以,我从很早以前开始,就什么都知道了,包括为什么你每年都要带着我去给言悦上坟,在B大上学那几年,我要是不愿意回来你就会狠狠地教育我……我什么都知道了,只是没说而已。”
言文秀叹了生气,痛苦和悲戚在她脸上盘桓,“我没想过要一直瞒着你。”
她原本打算在正月十五过后告诉言笑这些事。
言笑没应,继续问:“你这次去找他们,是不是想求他们告诉萧郁,言悦已经死了,让他去给她上个坟?”
算上时间,言悦的忌日快到了。
言文秀点了点头,“但我没想到你爸……萧郁半年前自杀了。”
“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自杀?”言笑不知道原因,萧家父母对这个话题讳莫如深,没有告诉她,只一句话带过。
“查到你妈的消息,受不住,自杀了。”
“那他应该也查到了我的存在。”
“嗯。”
言笑没忍住笑出声,“真了不起,等了这么多年,耗费了这么多时间,一听到心上人死了,连看一眼自己女儿的时间都挤不出来,一刻都不耽误地送自己下了地狱。”
言文秀一脸担忧地看着她,“笑笑……”
言笑摆摆手说没事,“你之所以一直留在桐楼不肯走,是不是也跟他们有关?
言文秀猜出她问的是她的亲生父母,极轻地点了下头,“你妈说桐楼是她和你爸约定好见面的地方,不管过去五年还是十年,他们一定能见到面,所以就算你妈离开后,我还是想守在这里,等你爸来,把一切告诉他。”
言笑用一声轻嗤打断:“可他们到死都没有见过一面。”
分不清是不是因为采光过好,刺到眼底,她的眼睛泛酸得厉害,似乎再来点刺激,就能沁出眼泪。
她闭了闭眼,“那你三天两头跟赵荷香那几个爱嚼舌根的女人待在一起,也是因为你觉得你能从她们口中听到萧郁的消息?”
“她们消息灵通,镇上来了什么外地人,她们能第一时间知道,这样你爸一来,我就可以去找他,把他带到你妈坟前。”
言笑深吸一口气,“别你妈你妈的了,这很奇怪。”
言文秀垂眼看她。
言笑说:“我只和她相处过不到两年,她留在我大脑里的影像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血缘对我来说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你私底下怎么叫她的就怎么叫吧。”
言文秀又不说话了。
言笑别开脸,低声岔开话题:“既然这辈子都不可能等来萧郁,那你可以离开这破地方了,就去我那怎么样?三室一厅两卫呢,面积大,采光好,小区安保性也强,风景还不错,挺适合你养老。”
言文秀揉揉她头发,“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已经给自己安排好了去处。”
言笑诧异,“什么时候的事?”
“我离开桐楼的那一个月里。”
“……”
“你打算定居在哪?”
“苏州。”言文秀说,“离你那也近,来去方便。”
说完,她突然反应过来,“他们找你谈言出的事,言出什么事?”
言笑拍拍她大腿,让她放轻松,“兵来将到水来土掩,我已经想要怎么应对了,再不然也有言出他爸,这么大的人了,总不能是摆设。”
她朝门那看了眼。
言文秀附和道:“说得也是。”
这个话题开始得让人猝不及防,终止得又让人莫名其妙,两个人没再提起言悦和萧郁,言笑换了个姿势,指指自己右耳说:“这边也来一下。”
结束后,言笑将门敞开,鬼鬼祟祟偷听那人已经不见踪影,言文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记得小宴除夕前一天下午刚换的床单,今天怎么又洗了遍?”
说着,言文秀想起宴之峋其他难伺候的生活习性,比如洗完衣服必须得用消毒水喷洒,上桌吃饭前拿纸巾擦三遍桌椅,“他是不是有什么洁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