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濯雪(7)

作者:今稚


什么样的人家,在上个世纪那么动荡年代就能有这样的条件,还能在后来的种种变故里一直留住它?她知道,那是一个距离她非常遥远的世界。

心思转了又转,最终,她笑着回头问了句,“我住这会不会不太方便?万一打扰到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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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的,你是贵客。”

晏启山站起身,脱了大衣和西服搁在沙发上,随手解开衬衣第一颗纽扣,边同她说话,边走到红酒柜旁打开唱机,放了张烟熏湖水蓝胶。

提琴清越缠'绵,竖琴叮咚鸣泉。

悠扬伤感的多利亚调式凯尔特挽歌里流淌着诗歌与魔法,令人想起凉风弥漫的迷雾山脉,密林和灰港,以及他幽深的灰色眼眸。

“真的吗?”傅真暗暗松了一口气,殊不知,脸色的小表情已经出卖了她。

晏启山不由得笑话她,“这么紧张?”

“哪有?”傅真神色一凛,挺直脊背屁股往另一侧挪了挪,“我只是……呃……”

好吧,第一次留宿男人家,她确实有点儿做贼心虚。

虽然表情稍显呆滞,但一双丹凤眼长而媚,纤瘦的鼻子微微上翘,肥圆的小嘴泛着樱桃红,平淡而美丽的粉扑子小凸脸洋溢温柔敦厚的古旧情调。⑤

她就像青瓷碗里淋了蜜的杏仁豆腐,冷滋滋,香盈盈,嫩生生地冒着甜气。

晏启山凝眸沉默片刻,身体里燎起一团火,灼烧得又热又渴。

他实在没控制住,近乎本能地长臂一伸,把她捞过来,搂在臂弯里,替她拢了拢发丝,然后有些霸道低头吻住她唇瓣,凶猛又迅疾,不论她怎么推都不肯放开。

不过,实际上晏启山并没有对她更进一步的事。

尽管她大衣里穿得比夏天还清凉,胸'脯呼之欲出,衣带一拉就散,整个后背也大面积裸'露着,可他放'纵中带着克制,吻得再热烈,手指始终不敢触碰她肌肤。

傅真心乱如麻,脑海一片空白,眼尾湿湿红红地看着他。

“家里没有其他人。”晏启山用拇指轻轻擦拭她的湿红的眼角,不敢伤她,又不舍得放走,故意不肯承认是自己唐突了她,只说,“别担心,这里没有人来,你想住多久都没问题。”

傅真板着一张脸,神情肃穆地僵持着,有道坎儿,她自己实在过不去,无法坦然又无计可施。

此时,屋外路灯突然熄灭了一半。

原来已经凌晨两点半了?傅真抬眼看去,远处天幕下,灰色云层随风翻涌,整座城市泛起一片惨淡的银蓝色,世间杳无人烟,一丝汽车喇叭声也无,唯独雪花还在无声无息地飘着。

这一切都在提醒着她,今天肯定走不了了,明天为未可知。

傅真不免沮丧,家里生意不好了,她还要筹钱去留学,还要找人写推荐……在这穷困潦倒举目无亲之际被一场雪被困在杭州市区她真的别无选择。

“要不要睡一会儿?楼上有客房。”晏启山一直搂着她,体温灼热。

傅真理智回笼,鼓起勇气搂住他,脸颊贴着他白皙的胸膛,主动释放信号,“三哥,我怕黑,你可以陪我吗?”

第5章

晏启山没有回应,淡淡地笑了声,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摩挲。她食指上戴着银戒,戒面是几行花体的莎士比亚的诗句,thy eternal summer shall not fade。

你的长夏永不调零。

会喜欢这样虚无的诗句,其实还是个小女孩。晏启山敞着衣领,斜倚在沙发上,揽着她微裸的圆肩,望着她清澈的眼眸,随手替她整了整垂落的发丝,心情复杂地笑笑。

“你又笑什么。”傅真红了脸,攀着他臂膀仰起头。

晏启山手抚过她脸颊,落到她唇边,拇指捻了捻她玫瑰花儿似的唇瓣,意趣散淡:“小孩儿年轻不晓事。”

“如果我是小孩儿,那你刚刚那样对我岂不是衣冠禽丨兽?”傅真很不服气,仰头控诉他,环着他劲瘦窄腰的手也使了几分力掐了一下他。

她湿漉漉的眼神聪慧、执拗、灵巧,蓬松乌黑卷发间,铃兰、柑橘叶清幽微凉的香气扑鼻而来,糅合些许柔甜绵蜜、丰厚慵懒的晚香玉、朗姆酒和奶糖,不论神韵或味道都介于稚嫩和成熟之间,可以是女孩,也可以是女人。

满屋沉静安宁。

壁火哔剥摇曳,灯影迷离潋滟,银色浮光攀上美人面,有种别样的娇纵风情。

晏启山觉得身上贴了一团火,烧得魂儿都发酥。

窗外孤城素裹、霜雪苍茫,夜色如同被晕开的淡墨,街上高低错落、层层叠叠的霓虹招牌越发地黯淡了,仿佛在无声地宣称,良宵苦短,没那么多来日方长,好事要趁早。

“是么?”晏启山挑眉,低头亲她,手也没闲着,顺着腰线往上摸去。

摸着摸着,手伸进了大衣里侧,拨开糯滑的重磅绸缎,贴上温软细腻的肌肤,稳稳地抓住她慌乱的心跳,不加任何掩饰地掌控住轻揉逗弄。另一只手则把她搂得更紧,几乎镶入自己的怀里。

洋房是中央空调,暖气开得很足,无一处不暖和,就连他的掌心也是热的。

男人么,体温自然比她皮肤的温度要点儿,根本不会引起刺激性反应,可傅真还是浑身触电般微微发抖,又像淋了热泉的熟虾,整个人吃醉酒般熏熏然分不清东南西北。

看着她青涩羞怯无处可逃的表情,晏启山眼底碎金弥散,故意含笑耸丨腰教导她,“真真,衣冠禽丨兽是这样的。”

他语气懒懒的,听起来依然十分温柔散淡。

可傅真还是窘得无地自容,“嗯”了一声,直接把脸埋在他脖颈旁,纤秾合度的身躯僵硬地贴着他一动不敢动,仿佛决心英勇的义当革命烈士。

晏启山松开她,仰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皱着眉,努力平息急促的呼吸。

其实他也紧张。他不曾有过相关经验,现在只不过是依着男人的本能虚张声势唬人,并不是真的想把她拆吃入腹。

只是,现在好像真的有点下不来台了……

也许刚才就不该臣服于一时情丨动,明知道不会有结果,还要突破防线把人抱在怀里一遍一遍地亲……爱丨欲不是禽丨兽,这才是。

晏启山安抚地揉揉怀中小女孩的后脑勺,“对不起,吓到你了。”

“没有吓到,”傅真犹豫了下,伸手摸他绯红的脸,语气关切,“你人很烫,看起来发烧了,耳朵红得很,要不我去拧块冰毛巾。”

“……”晏启山几乎怀疑她是故意的,无奈地睁开眼睛瞥向她,“不用,我缓缓就好……”

他眼眶潮丨红,眼神朦胧飘忽,嗓子喑哑低柔。傅真顿时面上一哂,呆呆地定住了。

暗昧绮靡气息兜头倾泻,他们互相沉默着,可彼此之间似乎越来越牵扯不清。

傅真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学生。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偷偷掐了掐自己掌心,反客为主,抚着他冒着热气的坚毅脸颊,坐在他腿上直起身子凑过去亲他。

晏启山一愣,躲了一下没躲开,手指不由自主地穿过她发丝,微微张开嘴犹豫着偏头回吻。

傅真嫌热,边亲吻着,边脱下大衣扔了,松松垮垮的裙子水波似的滑过他手臂,“三哥,你抱我去楼上吧,我是自己愿意来这里的。”

“好。”晏启山没再迟疑,一把抱起她。

傅真窝在他宽厚坚实的怀里,听听聆听他的呼吸和心跳,只觉得,眼前的胡桃木旋转楼梯正蜿蜒而下。

长廊暖意融融。晏启山用脚踢开门,温柔伤感的鸢尾琥珀香随风消弭。

傅真好奇地看去——

非常简洁的灰蓝色调。窗前放着一把黑色包豪斯,扶手上搭着烟灰色半旧真丝睡衣,看起来是他自己的卧室。

他表情平和,轻轻一放,傅真便做梦般陷入洁白的被铺里。

但出乎意料的是,随之而来不是他本人,而是一件柔软的男式睡袍,和他清醇的嗓音,“可能不太合身,但家里只有这个了,你先将就着穿,明天我叫人送新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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