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濯雪(153)
作者:今稚
哥哥身处高阁危楼, 坐拥霁月光风,从不喜形于色, 唯独在她面前会堕落尘世, 不做遥不可及的金字塔尖贵公子,做会生气,会开心, 会吃醋, 会纵情的凡夫俗子。
他很少像现在这样, 把自己的情绪彻底收起来, 不透露给她……
傅真心里非常担忧、慌乱, 不敢被晏启山知道她其实是醒着的。她只能假装做了梦, 在梦里叫他:“哥哥。”
晏启山果然把她抱紧了点, 还拍了拍她,“哥哥在。”
傅真藤蔓般缠绕、攀援着心爱的男人, 虽然闭着眼睛,却是彻夜未眠。晏启山犹如一尊俊美的雕塑,怀里依偎着洁白的爱情和盛大的孤独。
他们紧密地紧贴在一起,可彼此感觉隔着一个遥远的、提心吊胆的黎明。
凌晨时,天还是蒙蒙地亮了。
晏启山突然从背后搂住她,衣物窸窸窣窣地坠落在光影摇晃的木地板上。
傅真听着耳畔急切的呼吸,拽紧男人胡乱团在枕边的灰色真丝睡袍,犹如一片潮湿的海,在静默中波涛汹涌,发不出声音。
晏启山也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吻她,只是重复着、重复着,仿佛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
哥哥以前从来不这样的。
傅真心里非常茫然、惶恐,甚至懊悔:肯定是出了什么事,都怪她没有及时发现。
浓情滚烫,爱意翻滚。
晏启山久久无法平息,直到晌午才平复过来,搂着傅真低声说:“对不起,哥哥没管住自己。”
傅真转身同他脸贴脸,“没事的哥哥,我们是夫妻,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
她散发出玫瑰花一样浓郁可爱的香味,这团香味变成一团粉红的云飘到他心里。
晏启山抚摸着她,“午饭想吃什么?哥哥现在去做。”
傅真不想累着他,也不想离开他,就点了快餐,“奶油煎饼,肉酱意面,牛尾汤。叫餐厅送过来吧,你陪我睡一会儿。”
但晏启山点了餐后,还是出去炖了补品。
傅真趁这段时间洗漱,把衣服卷起来丢进洗衣机,帮他整理书房,雪茄盒,酒柜。
边收拾,边仔细留意,但什么也没发现。
傅真很困,只好躺下休息。过了一会儿,晏启山端着满满当当的餐盘回到卧室。有她小时候最喜欢的甜品,牛乳鸡蛋羹。
吃完饭,相约恒温按摩浴缸里泡澡,因为太累就虚掩着盥洗室的门小睡了一会儿。
傅真乖顺地盘着晏启山,帮他按太阳穴解乏,“哥哥,你是不是有心事瞒着我?”
晏启山睁开眼睛温柔一笑,“哥哥哪有什么心事,无非想着该怎么好好爱你呗。”
明明眼尾一片烟雨蒙蒙的桃红,嘴里还没半句实话。傅真捏捏他脸颊,“你撒谎。”
晏启山抚摸她脊背,笑嘻嘻的转移话题:“早上为什么夹那么紧,是不是疼的啊?”
凌晨那会儿他真的挺狗的,野得一匹。荷尔蒙喷薄。
傅真心里一颤,手指划过男人肩膀上已经愈合的枪伤,小小声怼他,“明知故问。”
视线被点燃,绚丽的火花瞬间迸发,晏启山撇唇粲然一笑,“谁让你刚才你声音太委屈。”
说实话,她挺喜欢哥哥那样的。这也是和他在一起永远不会腻味的重要原因之一。
傅真趁机摸他风流的眉眼,英挺的鼻子,亲他干燥柔软的唇,顺便摸了胸肌腹肌。
望着她娇情小性儿的模样,晏启山不禁想起西贡河畔,季庭宗那番把他气炸的话。
“我拥有过她,那感觉非常美妙。和她温柔妩媚的体态相比,她的眼睛和其他女人不太一样,清冷高雅,阴郁朦胧,但是又强烈地专注,是种特别有味道的气质。
而且她注视人的时候,眼里就只有那个人。
任何一个男人,再有阅历,再有个性,再自诩文艺有品位,只要被这样的眼睛长时间地看着,都会顶不住的。能和她有过一段,我想我会死而无憾。”
而今回想这段话,他竟感同身受。
他外祖母周小姐在日记里写过,人生是一种壮丽的燃烧,只有燃烧才会绚烂。但每个人都必须找到点燃自己心头之火的力量,才能使灵魂在烈焰中得到滋养。
对傅真的爱和渴望,就是这种强烈的力量。
第一次见到傅真时,他就被迷得神魂颠倒。如果没有傅真,他将会虚掷光阴,度过死板无聊的一生。
可如果没了他,傅真将会如何呢?晏启山不敢细想。
压制住心头的巨大的悲哀和痛苦后,他说:“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回北京开学了,趁现在还在纽约,要不要出去好好玩一圈?”
傅真摸着他腹肌摇摇头,“不要,我懒得动,只想和你宅在家里。而且最后一学期几乎没课,开完学我还是要回纽约呆着的啊。”
她担心小朋友将来不能继承父母的美貌和智慧,打定主意要安排捷径,将来考清北容易些。
晏启山本来反对这么做,一直试图找理由劝她。但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小朋友呆在国外长大最起码不会被周围人指指点点地议论。
“那要不要去看展?这两天好多艺术展,油画、雕塑、时尚,电影,各方面都有。”
傅真想了想,点头说:“毕设,论文,美术馆周边商店和服装品牌都需要攒素材,要不我们下午睡一觉,晚上带上相机,走马观花地看一看吧。”
看展对女人来说是大事儿,傅真认真地捯饬了一番。
也没化妆,只是敷了面膜,涂了Dior变色唇膏,一身长袍,拿皮草遮住孕肚,脚蹬毛茸茸的猫跟穆勒鞋,松弛感满满。
因为她披着一头羊毛卷,又戴了一副细细的银边眼镜,中和了珠光宝气和都市奢靡的香味,看起来非常典雅知性,像个1930黄金年代出身显赫的女作家,在一个阴冷的冬日夜晚,走出和平饭店的书房,出门吃饭喝酒。
临出门前,她坐在一把绿丝绒椅子,给朋友和同学上手写花体英文贺卡。她的正对面、柔软的墙壁上挂着一扇复古小圆镜。
镜子里光线似透非透,映着窗外阳台上的一片旖旎的小花园——
花园里供着几盆澄黄的佛手,一派安稳的美丽。
嘉兰百合张扬恣睢如野火蓬勃冶艳;
宫灯百合丝绒色泽,金碧辉煌一股子贵气;
几枝山归来小南瓜一样肥腴圆润可爱;
一米高的五针松沉稳苍翠,透亮的香气和饱满的深青色,给人香洁的感受;
而日本粉枫、非洲菊、洋牡丹、虞美人则粉得能掐出个滴滴娇的怀春少女。
她身后的椅背有着优美的黑色曲线,镶了一颗大大的翡翠眼,非常漂亮贵气。
但这一切的一切,远不及她本人美得摄魂。
晏启山倚着窗边的胡桃木古董钢琴,有一霎的走神。
在他的生命里,傅真就像一间静谧超脱的书案,一切想象翻飞过后,是留白,是一页页无言的诗篇。
望着她此刻自由、闲适、恬淡、娟秀的背影,晏启山心里开始下雨,雾气如回南天弥漫。
傅真伏案写完贺卡,又开始记日记。
晏启山走神间,她雀跃地含笑回眸,很小声地询问地:“哥哥,你再等我一会儿,我写点东西给你好不好?”
晏启山粲然一笑,一脸期待地说好,并告诉她,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不着急。
今天他们预定了展馆附近的一家高级餐厅,不自己做饭,确实有的是时间。而且比较幸运的是,展馆和餐厅都在家里附近,而眼下距离预约的餐点还有两个半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