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濯雪(15)

作者:今稚


“给男朋友送早饭啊。”出租车司机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姑娘你出门在外擦亮眼睛啊,住那一片的人,你搞得定他本人,生得下儿子,都进不去他家的门。”

傅真心里被一耳光打的火辣辣的,但脸上很平静,“师傅,我是给我哥带早餐,我哥他交女朋友也不是那种人。”

“嗷嗷,那是我多嘴了。”司机嘴里应承,但脸上表情瞧着并不相信。

不过无所谓,她自己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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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分夺秒地赶到“家”后,傅真轻车熟路地去厨房里拿了红酒醋。

晏启山吃饺子蘸红酒醋是在国外养成的习惯,入口果香浓郁,回甘绵长,除了价格贵没有任何毛病。

他早餐不爱豆浆,出门前,傅真炖了苹果山楂红枣茶。

傅真快速摆盘、挑掉葱,淋上醋,重新洗脸擦头发换衣服,再轻手轻脚连着果茶一起端到卧室后,晏启山刚好醒了。

“早啊。”他迷迷糊糊的冲她笑。

傅真变戏法似的,把餐盘端过去放到床头柜上,“吃饭!”

闻到食物的香味后,晏启山瞬间清醒,瞪大眼睛惊讶了下,随即起身抱住她,非常认真地说,“真真,在我这里你无需如此,应该我照顾你才对。”

傅真笑言,“三哥照顾我良多,这是为了犒劳三哥带家属上战场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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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启山的“战场”,是连锁百货&酒店“耀莱商业集团”,总部设在武林广场耀莱百货总店楼上。

今天出行是司机来接。

傅真落后几步上车,刚拉开车门,就发现前排副驾驶上坐着个大美女,正十分熟稔地回头问晏启山,“你昨天喝了酒,现在还头还疼吗?。”

傅真心里咯噔一下。

对方眼里也闪过意外神色,但人家反应比她快,马上率先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叶漫新,普华永道的高级经理,跟晏启山一起过来这边查账。”

傅真脸上有些挂不住,甚至不知道如何介绍自己,只能干巴巴地笑了下,“你好,我叫傅真。”

晏启山笑着捏了捏傅真的手,“都是自家朋友。”

“是啊,我和启山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叶漫新点点头,亲热地对傅真说,“你叫我漫新姐就好。”

三哥,漫新姐。倒显得她是多余的人。傅真浅浅的笑了下。扭头看车窗的风景。

沿途挺喜庆的。

各大小商户为了在奥运商机里分一杯羹,争先恐后地在门口拉“喜迎奥运”横幅,摆放“贝晶欢迎妮”五福娃,悬挂舞动的中国结和奥运会徽、五环。

汽车疾驰。叶漫新和晏启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耀莱的事。

傅真旁听了一路才知道——

原来在许多人心目中遥不可及的百货酒店巨头耀莱集团,对晏启山家而言,只是体量不大的小本生意。

晏家人都很忙,谁也没功夫成天隔空盯着这个“小本生意”,所以平时管理比较松散。偶尔抓到搞小动作的人,只要不过分,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追究。

直到前阵子,老爷子出门遛八哥时,被底下员工塞了一封举报信。

举报信内容很是劲爆,上百个基层员工签字按手印,联名举报耀莱多名高管和人事、财务总监,在公司搞一言堂做称王称霸,以权谋私、职务受贿、钱色交易,克扣员工工资福利。

老爷子是苦日子里过来的,气得不行,在家里戴着老花镜翻出电话本,挨个电话臭骂家里的子孙“脱离人名群众”,“新时代资本家”。

可做生意么,水至清则无鱼。

耀莱虽小,当初也是几家合伙,如今早已盘根错节,哪里管得好。最后晏启山大伯拍板,让晏启山出面替家里到到杭州来查一查。

意思是走个形式,敲打一下各方别太过,顺便安抚下面的人。

但这一路谈话,傅真印象最深刻的只有——

叶漫新是自告奋勇过来帮忙的。昨天刚到。给她接风洗尘时,晏启山喝了点酒。坚持把她送都酒店后才回家。

……

傅真试图将手从晏启山掌心里抽出来。

但晏启山很用力,强行与她十指交扣,毫不避嫌地逗她:“哥哥坐'牢的地方到了。现在临阵脱逃为时晚矣。”

“谁临阵脱逃了?”傅真挣不脱,反而被他搂到了怀里。

叶漫新没有插话,很知趣地和司机一起先行下车了。

幻影是直接非常高调地停在总店门口,周围聚了三五围观的人,但电动窗帘足以隔断视线。

晏启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真真,我有没有别人,昨晚你最清楚。”

“你别说了!”傅真瞬间脸红透,软下身子,任由晏启山将她抵在座位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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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车后,傅真愕然发现——

向来不食人间烟火走高端路线的耀莱百货,今天也布置得红彤彤的,店内十分随大流地滚动播放“北京欢迎你”。

不少顾客举着片机记录拍照留念。上传到网上宣传,可以凭界面到前台抽奖。

晏启山领着她甫一进门,立即有店领导上前来报告,“晏董,已根据您的指示,店里连夜出台了迎奥运活动。”

看不出晏启山还挺接地气的。

“看来我们真真对这个活动很满意。”晏启山嘚瑟地领着她上了总部办公楼层。

这里气氛明显都比楼下压抑很多。

窗明几净、占地颇广的办公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全体职工在格子间里整衣危坐,大气都不敢出,头低得比鹌鹑还低。

出了电梯后,晏启山也变了个人似的,见谁都冷若冰霜,疾言厉色,仿佛一尊气势威严、没有人情味的雕塑。

“……”这阵仗,傅真连忙低眉垂眸,乖巧地紧跟着他。

/

办公室是临时腾换出来的。

晏启山偏爱清静隐秘的位置,走廊尽头带窗的位置,装修和他本人一样非常简洁清爽,家具只包豪斯椅,沙发、办公桌,一玻璃缸金鱼,没有种植物,鲜切花每两天换一次,冰箱里有气泡水。

行政专员过来送了一壶金骏眉,和一摞来自各部门的报告,战战兢兢地催晏启山快点签字批复。

一看就是被同事推出来挨骂的。晏启山不置可否,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就晾着。

生生怕人吓跑后,他立即抱住傅真,“哥哥没骗你吧,我在这真就是坐'牢。”

傅真戳戳他胸口,笑说,“他们知道你关了门后是这副面孔嘛。”

晏启山居高临下,深深地瞅一眼她的胸线,“哥哥关上门后的真面孔,当然只有我们真真才知道。”

傅真倒了茶慢慢地喝着,忽然又闻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水味。

但晏启山始终泰然自若到让她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他这人,真的挺难捉摸的。他喜欢清净,性格温柔宽和,做事周全稳重,可真正相处下来又挺不正经的,时不时地浪的没边。

她不认为他会没有过去,或者只有她一个。

第一次相见时,彼此都还不认识呢,他就自称三哥,又是放烟花又是请吃饭,顺理成章骗走了她的初吻还取笑她……

想到这,傅真放下甜白瓷茶盏,静静地将他看着,但是不搭腔。

晏启山嘴角微微扬起,“怎么了,忽然不说话。”

他逆着光坐着,衬着雪色,灰色眼眸如透明的烟色淡墨。

傅真感觉周围一阵寂静,心里突然很轻很轻,连声音也很轻,“没怎么,就觉得你是不是经常欺负女孩子。”

晏启山也不生气,翻开一份文件,“那你说说,刚刚我哪儿欺负你了?”

“也不是刚刚。”傅真连忙改口,但思路已经被这人带跑偏,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微妙的感觉,“你是不是对别人也会时不时地没个正经……比如……”

想了想,她又觉得这么说不合适,于是又生生顿住。

没个正经指嬉皮笑脸油腔滑调不够严肃认真,多少有点贬低的意思。但晏启山不是那样的,哪怕声色犬马花样百出,他照样是皎洁谦和盛世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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