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川(阴阳卷之四)(29)

作者:绿痕


身上大麾已覆上一层白雪的轩辕岳,坐在天坛坛心紧闭双目,一手握着直插在地的雷颐剑,在足音逐渐靠近天坛时,他缓缓睁开眼眸,自怀中掏出一张黄符,燃符一扬,天坛四处的火应声燃起,将天坛灿照得有如白昼。

火炬的焰光照亮了无地可匿的众人,同时也让微瞇双目的轩辕岳,清楚直视入侵皇城天坛的不速之客。

登上天坛前,见着看守者是谁的藏冬,大叹倒霉地掩着脸。

“你认为咱们跟他好好谈谈,他会不会就大方的把鬼门借给咱们?”那小子夜半三更不睡杵坐在那里做什么呀?没事找事嘛。

燕吹笛的两眉皱得死紧,“他那顽固的性子死都不会改的。”他之所以不愿来,就是因为他知道他这个笨师弟,没事就爱坐在天坛上修法练功,他只要来这,就一定会与轩辕岳撞上。

“好吧。”妄想破灭的藏冬,只好采行他们先前拟好的入侵计策。

急于去救凤舞的郁垒,也许是太过心急,又或许是他根本就不把区区一名看守的凡人看在眼底,不等藏冬他们商量完,已先他们一步抬足跨上天坛阶梯。

坐在坛心雪地里的轩辕岳没有动,只是在他们来到他面前不远处时,微扬起眼眸。

“你们来这想做什么?”在场四个,两个是门神,一个则是他的前任师兄,另一个……又是那个好管闲事的山神。

“借鬼门一用。”没把他当一回事的郁垒,丝毫不掩来意。

轩辕岳听了,抖落身上的大麾,扬剑站起身,“休想。”

郁垒拂落了一身的雪花,抬手一招,伴月立即出现在他的脚边。

但,燕吹笛警告的大掌,随即紧紧掐陷在郁垒的肩头,“你若是动了我家师弟一根寒毛,那个鬼门就由你自个儿去找去开.”

郁垒侧过脸看了他肃冷的眸子一眼,而后让步地对他挑挑眉。

收到讯号的燕吹笛,立刻换了张脸,笑咪咪地来到神荼的身畔,用力地拍拍他的背脊,“他就交给你了。”

神荼指着自己的鼻尖,“我?”怎么他俩说着说着,差事就落到他这个跟班的身上来了?

“别说连一个凡人你都应付不来啊。”燕吹笛一副把他看得很扁的模样。

“谁说我不行?”激将法随之奏效,上当的神荼用力哼口气,跃跃欲试地挽高了两袖。

“那最好。”得逞的燕家老兄,愉快地朝他挥挥手。

“啊。”慢了片刻才发现上当的神荼,不满地瞪视着他不负责任的背影,“你……”

“快去!”没心思看他磨蹭的藏冬,一脚将他踢上前。

刺耳的剑鸣声倏地在天坛上蔓开来,拔剑出鞘的轩辕岳,两眼一瞬也不瞬地瞧着朝他走来的神荼。

等不及的郁垒,早拉着燕吹笛离开火线,扬首在被白雪映亮的坛上张目四望。

“在哪?”

“在这.”走到坛边西处鬼门角的燕吹笛,以脚拨开地上所积的厚雪,低首直视着脚下天坛上唯一的一块黑色石板。

“别耗了,会开就快开.”边回首看着打得如火如荼的那一人一神,藏冬边催促着半动点静也无的燕吹笛。

“下去后,你们的动作得快点.”退了两步,双手结起法印的燕吹笛边施法边提醒他们。“我那顽固师弟,神荼挡不了多久的。”

“知道啦,快点!”不耐的郁垒与藏冬,两眼直盯着那块石板并催他别慢吞吞。

即将开启鬼门前,燕吹笛又是一阵叮咛。

“咱们先说好,我只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时限一过,可别怪我撒手不管。”住在皇城里的那个老妖怪,在轩辕岳动手之后,必定会察觉有外人入侵,他得赶在老妖怪前来助阵前走人先。

“开了!”藏冬兴奋地瞧着原本暗色的石板,逐渐变得青炯透明,而后成为一条长长见不着尽处的甬道。

“快走。”郁垒拎起他的衣领,动作飞快地与他一同跃下甬道。

在他们身影消失在甬道内后,手持法印的燕吹笛回过身来,边看着正招架着轩辕岳凌厉攻势的神荼,边在嘴边低喃。

“你可给我争气点.”拜托拜托,千万要撑到他们回来。

“哎呀呀……”站在高处的藏冬掩着嘴低叫。

“是谁说……”朗眉高扬的郁垒,则是悻悻然地拖着问句,“咱们要偷偷来的?”

他无奈地深吁一口气,“看样子是不太可能了。”

虽然说,燕吹笛已很好心地让他们直通阴界最深处的阴间,避过鬼后与众鬼将所栖住的阴界上层,直达最下层众游魂受罚之地,但,燕吹笛可没有告诉他们,在这儿看管游魂的鬼差数目到底有多少。

放眼望去,数之不尽的青炯色鬼眸,在发现有外人到来后,立刻整齐划一地朝他们望来,他们大约地数了数,为数或许成千上万,又或许更多。

“我去找凤舞,他们就交由你打发.”懒得管到底有多少鬼嗅到他们气息而来了,郁垒一手按在藏冬的肩头上把话说完后,便招来伴月,骑着牠往下方飞奔而去。

“慢着,交给我?”藏冬的话尾完全追不上他。

口中讷讷低吟、低低咆吼的鬼差们,或青或红之眼、长指如帘、龇牙咧嘴,一只只朝藏冬的方向走来,有的拿高了手中虐待游魂的刑具,有的则是流着口涎,迫不及待地想将他生吞下腹。

藏冬高举两掌,“先说好,我是个倡导阴阳和平的山神。”

愈是靠近藏冬后,数只在上回神鬼大战中残存的鬼差认出当年屠杀众鬼的藏冬来了,愤极地高叫一声,呼朋引伴地招来更多恨不得能够一报前仇的鬼差,随后张大了利牙锐齿,一鼓作气地朝藏冬扑去。

“不过,偶尔我也是会不小心露出本性的。”藏冬扬掌一震,先是击飞了眼前所有站立之鬼,在他们纷纷倒地后,再慢条斯理地看着自己的掌心并叹了口气。

看着近两千年没动过武的拳头,再看看那些令他没兴致动手的鬼差们,藏冬搔搔发。

“真该顺道把嘲风带来的……”那只兽若是一来,只要张口闭口几回,或许三两下就把那些鬼差全都吞下腹了。

呼啸刺骨的阴风中,骑着伴月疾挺奔驰的郁垒,飞快地找过脱逃游魂得受刑的每一处刑场,但眼下所见的每一只身穿囚衣的游魂,看来是那般地相似,探目四望,仍是遍寻不着凤舞后,心急的他忍不住扯开了嗓子。

“凤舞!”

来来回回受了数回众苦,就是不肯把忘川水喝下的凤舞,踩在刀锋上的双脚一顿,在刀林间扬起螓首。

“妳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她拉长了双耳,边问守川人边转眼在暗色中寻找着音源。

“有,我也听见了……”浑身感到极度不适的守川人,忙不迭地按着胸口护住大乱的心脉,不过一会,明白自己为何会突地如此恐惧害怕的守川人,急看向她,“凤舞,我想……”

“有神到了。”凤舞自周遭个个忙着躲避神威的游魂身上,恍然明白了这一点.“凤舞!”这一回的喊声更是清晰,急急窜逃的游魂掠过站在刀林里不动的凤舞,刀林霎时净空,仅剩她兀自站立在原地。

回震在风中强力的虎啸声直抵耳际,凤舞不敢相信地抬首怔望。

“他……”颤抖不止的守川人躲至一旁,讶看着骑着白虎自天而降的神差。“他该不会就是……”

“他就是郁垒。”浅浅的笑意漾在凤舞的唇畔。

守川人的冷汗连串落下,“居然敢追到这来……”没有搞错吧?竟不死心到这种程度。

伴月四脚一落地,跃下虎背的郁垒,在鬼火青焰的光芒下,直朝凤舞急步跑来。

望着他急于奔向她的模样,受了数回众苦,原本浑身疼痛不堪的凤舞,强忍着眼中感激的泪意,仔细在鬼火下凝睇着郁垒那张为她惶急不已的脸庞,暖暖的热意,让她原本冰封的身心,再次温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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