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变(九龙策系列之一)(29)

作者:绿痕


她多么希望一切能够重新来过。如果他可以不是太子,也没有选妃,她不是小小的酒娘,也不是料俏的表姊……

温热热的泪,无声地淌落她的面颊,为不可改变的命运,和她注定要心碎的感情颗颗倾流。

卧桑将她的怔然、醒悟、千回百转,不得不割舍一一看进眼底,同时也看透了她的心。

「别哭。」他动用了所有能倾付的温柔,轻柔地揽近她,怜惜的吻纷纷落在她的面颊上。

那嫣别开他的吻,垂首在他的胸前,举起两手推抵著他的胸膛,细若游丝的声音在夜裏听来格外破碎。

「以前,我和你一样,想要的有很多、想拥有的也很多……但现在,我却不能不告诉你,不是想要什么就可以得到的……」

「无论你想要的是什么,我可以给。」

她抬首看向他,眼底蓄满晶泪,「现在我只想要自由。」唯有离开他,她才能重新开始她的人生,才不须在这裏相互折磨。

卧桑沉默了很久,好半天,才困难的低吐。

「可是……我给不起。」

他的手中是拥有许多东西,江山、天下、倾世的重权,可就独独缺了自由这一项,就连他自己,也渴望能够得到那样从不曾降临至他生命裏的东西。而他放不开她不能给她的原因不只是这些,他明白,若放开她,也等於是要他放弃多年来所寻觅的自己。

「我知道。」那嫣垂下眼帘,感觉他又把她纳入怀裏,似要与她融为一体地拥紧,然而她却疲惫得再也不想离开他的胸怀,也无力再走开。

无论是在现实生活裏,或是在感情心灵上,自由对他们来说,太过昂贵,也太过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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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雪初停,站在含元殿外赏雪的那嫣,顺著殿外一串串杂遝的步印,抬首看向远处好久不曾像今日人声嘈杂的含凉殿。

封宫这么久以来,在今日,太极宫首次因故而短暂地开启宫门。

虽然一直紧闭宫门的太极宫,为了让卧桑养伤,这阵子是过得相当平静,但在宫门外,朝野则因侦办太子谋刺案的卫王而弄得天翻地覆,不但日日聚集在太极宫宫门外请求谒见卧桑的人愈来愈多,联名奏表至太极宫求情的人数也急遽增加,而这些人,大都不外乎是请卧桑快些阻止卫王再以彻查祖宗十八代的手法办案,更希望卧桑能叫卫王在侦办行刺案外,别再扯出更多隐藏在暗处的杂案吹皱一池春水。

汇聚了所有的民意之後,即使卧桑压根就不想开门揽是非,也不得不顺应众意打开宫门,将众臣所怨怼的卫王给召进宫来详谈,以求能在还给众臣一个宁静的冬日後,他能够再度关起宫门来养伤。

「你就是上回秋猎时太子去追的人?」一道清朗的男音在那嫣的身後轻轻响起。

那嫣收回看向含凉殿的目光,按著音源旋过身来,在遍地雪光的映照下,有些讶异地看著来者,同时努力在脑海裏搜寻著,这名有著一双与卧桑极为相似眼眸的年轻朝臣是谁,更对他能够毫无阻拦地出现在含元殿外的原因感到好奇。

看著她的男子的表情似乎比她还要好奇,在出声唤了人後,他就没有再开口,只是端站在原地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而後又终止了四处巡查盯视的眸光,接下来就只定眼静看著她。

好半天过去,当那嫣以为他是站在原地发愣,或是张著眼入定时,他才又动了动那双与卧桑相似的眼眸。

律滔慢条斯理地抚著下颔低吟,「是比裴料俏好多了。」老大果然有眼光。

听得一头雾水又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的那嫣,才想挪动脚步去找司棋来看看这个奇怪的男子是谁时,他却徐徐露出一抹笑,并开口留下她。

「别这么防我,我不是坏人。」他慢吞吞地自身侧取出一枚印信,拿至她的面前降低她的防人之心并争取她的信任。

「翼王律滔?」张大眼看清上头所篆刻的王徽之後,察觉失态的那嫣便忙著要向他行礼。

「别拘礼了。」他亲切地朝她摇首,举步踱至她的面前。

「王爷要找太子?」那嫣下意识地在他靠上前来时朝後退了几步,於情於理都不愿靠他太近。

他轻摇著食指,「我只是陪风淮来见太子,不过他们现在有要事商谈,我不便留在合凉殿,所以就出来四处绕绕顺便等人。」

「那……」现在怎么办?陪他等人?还是找个藉口离开?若卧桑知道她私下与别人见过面,那占有欲甚强的卧桑铁定又会变脸给她看。

「其实,今日我会进太极宫,主要是为了见你。」律滔在她转动著水眸开始在想告退的藉口时,先一步说出藉口留人。

她诧异地扬高黛眉,「见我?」她又不认识这个皇子。

「听裴炎说,他府上有个善占易象的表侄女,是你吧?」他稍稍低下头来,两眼专注地打量著她。

「是我。」察觉不对劲气息的那嫣,在他这种探索的目光下缓缓在心底拉起了警戒。

「那……」律滔笑音可掬地再问:「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个忙?」

「帮什么忙?」身为皇子,会特意来找她这个无名小卒帮忙?有问题。

「为我一解这幅卦象。」他自袖中取出一张纸绢,在纸绢上头细细地书写了易卦标记。

那嫣迟疑了许久,紧盯著他那看似平和下显居心的眼眸一会,终於在他浅浅的笑意中趋步上前,侧首端看上头所书写的本卦、错卦、综卦及断卦後,芳容随即一变。

又是藏龙现形?

从她与皇家中人有所牵扯後,这幅卦象为什么就时常出现在她的生命裏?这幅卦象,对她而言是心血来潮时的产物,对卧桑则是隐含深意的秘密,那么对这个男人而言,它又代表著什么意喻?他也和卧桑一样是别有目的?

她记得卧桑曾说过,在这宫裏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而人,也没有一个是可以不用提防的。

「我解不出来。」她压下满心的疑虑,镇定自若地朝他摇首。

「这样啊。」律滔将她每一分流动的眼波看在眼底,也配合她的隐瞒,装作毫无察觉地轻笑起来。

那嫣朝他欠了欠身,「王爷若没别的事,我先告辞了。」

他伸出一掌,「请留步,我还有一事相求。」

她停下脚步,屏息敛气地看著他此时看来有些莞尔,又有些澈悟的神情。

「劳你代我转告太子一声。」律滔若无其事地朝她眨眨眼,「留点青山才会有柴烧,下回别再玩得那么真,很多人的白发都是被他给吓出来的。」

听出弦外之音的那嫣怔讷无法言语,张大了杏眸看他噙著一抹笑,优雅地移动脚步踱出合元殿,踩著深雪一步步地朝宫门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这个人他知道!他看穿了卧桑安排的这一场行刺,他……

在律滔的身影消失在彼方时,那嫣当下转身在殿廊上奔跑起来,一心只想快快赶至卧桑的身边告诉他这个消息,无巧不巧地和被卧桑派来找她的司棋,在殿廊转角撞个正著。

「那嫣?」他扶稳她的臂膀,「你怎么了?」

她紧张地捉著他的衣袖问:「卧桑的客人走了没?」

「卫王刚向殿下告退,殿下又下令封宫了……」司棋讷讷地应著,话还没说完,就见她撩著裙摆跑向含凉殿。

才躺在榻上装作病弱装完了一回合的卧桑,在送走客人後,才离榻起身想伸个懒腰时,脸上舒适的神情,马上被神色张皇跑进殿的那嫣给驱散。

「发生了什么事?」他眯起锐眸,两手牢握住她的肩侧。

她轻喘,「翼王他……」

「律滔?」他有些意外,留神地压低了嗓音,「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没对我做什么,但他知道你被行刺的事是你安排的!」怎么办?这事被第三者知情了,他得快点想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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