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一直都想对你说(10)

作者:枭雪儿
“主持人都是从记者干起的。”伊树忍了忍,不再往下解释。

许燚饶有兴致地听着,他一张一张看照片,又说:“手挺稳,很清晰。”

伊树直接问;“你给句明话。”

许燚弹了弹照片,点评着说:“照片拍得不错。”

这样漫不经心的语气,伊树见过无数次,她清楚他这是松口的意思。

只不过由于他是许燚,所以就得像宠物一样,等他高兴了才能有句尊重的,清晰的明话。

伊树还算体面地留了句话:“那我先走了,许总您慢慢看。”

她的背影会讲话,许燚很早就发现的细节。

像白杨树,笔挺,昂扬,而白杨通常只种在政府机构的周围,一些企业为了表示清白,也会种白杨。

爷爷在京都的老宅种过一棵白杨,小时候,他常常摸着白杨告诉他:

树要么种要么不种,灯要么全开要么全关,事要么在局内要么在局外。可人不能要么做好人要么当坏人,人性是复杂的,多变的。

许燚忽然想起梁东之前的不理解,我说你这人真是够了,逃婚你要仗着势力给她揽,又见面了连盆海棠都舍不得放,怎么,见不得她受委屈,你给她的委屈还少?

梁东说他心里门清儿,要结婚的女人与要睡觉的女人分得清清楚楚。

他什么也没说,就随口撇句别管。在他的心底,要结婚的女人与要睡觉的女人其实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

第008章

宋红兵跟警方走出大楼时,伊树恰好回来收拾东西。

轻云董事长不得不接受重案组的调查,与它沾边的几乎全都要去警察局做客。

过不了多久,媒体都会报道上市公司因生产不合规引发事故的新闻。

而宋红兵,会成为受轻云贿赂做伪证逃税的从犯。

警方调查的前两个小时,伊树办好离职手续,以前不会设想的假期,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降临。

她在海棠气象大楼工作五年,结局竟是不堪收场。很快气象台会有新的领导接任,早中晚的气象主播也会换成新面孔。

或许每天忙碌的人们偶尔闲下心打开电视,发现电视机里出现的人越来越陌生,然后看不了几分钟就开始低头回消息。

世界这么大,人能记住多少东西,何况是离普通市民望不到的气象台。

伊树把工位上不要的杂物扫进纸箱,拉开抽屉,却怔了一怔。她慢慢拿起里面的天气娃娃,翻面看见背后有一张便利贴。

阴沉的心情忽然间变得明亮,伊树收下娃娃,抱着纸箱朝惠文走去,轻轻叫了声:“惠文,改天我们再出来聚。”

-

原来海棠傍晚的夜风是清爽的,不萧瑟,不寒冷,宛如坐至山头吹来的穿堂风。

伊树站在跨江大桥上,发丝被吹得很乱。她望着轮渡,对电话那头的宋州君说:“你都升职了,那不得请我吃个饭啊。”

宋州君本来就有这方面的打算,他说:“行,工作收尾我就请。还有,伊树,真谢谢你了,不是你,这新闻不会这么快报。”

说是谢谢她,实际伊树只提供了方向。于情于理,她都是利用宋州君的工作性质,才拿到宋红兵的把柄。

她很明白宋州君的心意,但仍然动了私心。伊树不想再辜负谁,所以早点找宋记者摊牌,对他的伤害能小点。

恰好八点整,江面的轮渡亮起了灯,花团锦簇似的。某个瞬间,跳转的记忆浮现在脑海。

伊树这些年忙于工作,下了班盯到审片结束,经常陪宋红兵应酬拉赞助,时不时还要恶补气象知识与专家开会。

她就像常年无人修缮的发电机,只要有电就必须运作,经年累月,很少拥有个人时间。傍晚八点的晚风她很久没吹过了。

以为能睡个久违的懒觉,结果电话大清早响不停。伊树赖床的习惯老早就戒掉,她条件反射地起床捞过手机。

耳边是刘会巧的声音:“怎么回事儿,昨天天气预报不是你播的?”

伊树缓了缓;“妈,我辞职了。我们台里———”

她没解释完,刘会巧接着打断,显然对她为什么辞职并不关心:“既然辞职了那说明你今天没什么事儿,这样,你替我去给轻水开家长会,也好叫大家都认识你。”

“我不是她亲姐姐,也不是顾叔的亲生女儿,让他们那圈子的人认识我有什么意义呢?”伊树说,“我今天约了人。”

刘会巧语气不大满意:“约了人就推掉。要妈妈说多少遍你才懂,谁让你个死丫头五年前逃婚的?你以为没人提是大家忘记了?妈妈嫁给顾严开,你的名声才好听了一丢丢,我都是为了谁?”

我都是为了你,妈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这句话怎么从小到大都叫人窒息。

伊树烦躁地揉了把头发,她强迫自己忍耐,妥协着说:“家长会是几点?”

有钱人的家长会是社交场所,普通人的家长会是□□大会。刘会巧在电话里把话反复念,叮嘱伊树穿贵点儿。

伊树没听进去,米色连衣裙外套了件驼色大衣,束好腰就匆匆挽了个盘发。

可能她身材高挑,气质出众,到学校都无需介绍,保安直接带路到班门口。

她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烟味,里头传来阵阵哄笑声。

顾轻水盛气凌人的架势尤其突出,她的美恰如玫瑰,叫人挪不了眼。

她穿天蓝色大衣,收紧的腰线再厚也能看出身材。

她掐着烟说:“我家的阿姨,字不会认,书不会读,学别人放贷,扯的是放的还是华盛的‘天气贷’。”

“啥叫‘天气贷’?”

“鬼知道,我爸的软件就有什么天气app,里头页面全是这玩意儿,广告似的,狗皮膏药,甩也甩不掉。”顾轻水说。

“城市的气温较高,碳密集型公司的股票收益肯定低于清洁型公司,”伊树走到女孩们跟前,笑笑说,“就像地震区域内的公司,投资者很难不被灾情影响。”

顾轻水诧异地盯着伊树,她不加掩饰地异样被同学察觉到,有人问她:“这谁啊?”

伊树先一步说:“我是轻水的姐姐,轻水,阿姨不是我们这年代的人,我们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好吗?”

她的语气这样软,顾轻水觉得自己还不依不饶,反倒没素质。

她腾个位置给所谓的姐姐:“你坐。”

家长陆续到场,围成圈的八卦组散了伙。

顾轻水抱着手臂,不屑地哼笑道;“姐姐,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绿茶’?其实很简单,就像你妈对我爸爸的讨好。所以,开完家长会,你就滚吧。”

伊树见怪不怪,她翻着顾轻水成绩单:“我觉得,你关心你自己比较好,你这个分数,叫我很难以启齿。”

顾轻水拧眉生气;“你——”

她气鼓鼓的样子怪好玩的,伊树很久没回到校园,她莫名觉得这个场景特别熟悉。尤其是顾轻水暗讽她是“绿茶”这段。

读书那会儿,确实不少人觉得她是绿茶。起初这说法还只是私底下讲,后来许燚转学到这班,班上的男同学都不装了。

这词没火多久,却是大家傍嘴的口头禅。当时爱打小报告的课代表是“绿茶”,爱讲坏话的是“绿茶”,打饭手抖的阿姨也是“绿茶”。

超市“绿茶”作业“绿茶”老师“绿茶”等,伊树拍了许燚的迟到照片交给班主任,被讨好他的那群男生认定为“绿茶”班长。

那年那天的午休,伊树抱着作业本准备进门,碰巧听见了自个儿的名字。

“刚拍我的是班长?”许燚懒洋洋发问,还郑重其事地念了名字,“伊树,听着怪绿。”

“班长真把照片给老师了啊,”蒋明帆啧了声,“她怎么这样,过不过分,都是同学至于不。”

“谁叫她是‘绿茶’呢。燚哥。你看你啥时候把你限量版球鞋借我穿穿呗,上次那双的签名是真的还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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