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拉小姐与桉树先生(51)

作者:白槿湖


下了高速后,又开了一个多小时,等她醒来,车子风尘仆仆行驶在颠簸的乡道。

“睡得好吗?”他向她微笑。

“我睡了这么久,你怎么不喊我,你腿受过伤,不能疲劳驾驶。”她点头,伸了个懒腰,摇下车窗,新鲜空气迎面吹来。

“伤都好了。”他说。

路旁一排排香樟树,叶还泛着青。

在车子经过一个小镇上时,她提议:“都十点多了,我们在前面的餐馆吃点东西,换我来开车。”

这是他头一回在乡下的农家乐里吃饭,有点兴致勃勃。

“好吃吗?”她问 。

“好吃。”他给她夹块鸡肉,喂到她嘴里。

她吃了两碗米饭,以前还会矜持,在他面前小口吃,现在倒是更自然了。吃饱后,她开车,让他休息。

按照线索上的地址,车在蜿蜒驱车的乡道上跑了一小时,终于来到这个叫“白首乡”的地方。

“我们这是,一起到白首了。”他拉着她的手。

她溢满喜悦。转念想,若是无效线索,不是白首,那就是白跑,表情变得落寞。

“就算不是,也别失落,没白跑,就当元旦出游。”他知她的心事。

打听到要找的青年家地址,他们直奔而去。

在几间高矮不齐的民房里,见到了寻亲青年本人。她仔细打量眼前的大男孩,本人比照片看起来要胖点,也矮点。

她看不清脸,求助的目光看着岳仲桉。

他通过五官仔细辨识后,发现外貌相差大,特别是眉眼,一看就是两个人,便向她摇摇头。

他暗想,这远没有他找的那个青年像。

她怕错过,反复求证下,看到男孩颈后有块黑色的胎记,显然她弟弟是没有的胎记的。

悻悻而归,回到车上。

“这种失落,已经重复十几年了,从我弟弟几岁到十八岁了,但今天格外难过,换做以前,我一个人来找,可能还坚强些。”她声泪俱下,边说边哭。

“不哭不哭,有我陪着你。”他的肩膀给她靠。

“我真像个废物。”

“哪有这么可爱的废物。就算是小废物,我不都

陪着你到白首了。“他指着路牌上”白首“二字。

“你再这样纵容,我可就彻底坚强不了了……”她破颜一笑。在他面前,她可以不用掩饰情绪,喜怒哀乐,都能被他看到。

落日西挂,炊烟袅袅。

乡下的晚饭时间分外早。

他们打算返程,在城区的酒店住一晚,隔日赶回G市。

车刚开到白首乡出口,遇上一个满头汗,拄着拐棍蹒跚地走,都快急哭了的老奶奶。

他将车缓缓停住。

“这个村庄住的大多是留守老人,别是出什么事了。”

她跟着一同下车。

“奶奶,您别急,怎么了,跟我说说?”她急忙上前问。

老奶奶颤颤巍巍,哭诉着:“要命哦……来不及了……”

“老人家,什么来不及,跟我们讲,我们有车,肯定比您走去快!”岳仲桉搀扶住老人,担心听不见,抬高音量。

“我家里养的老母猪难产……眼看快死了……我要去镇上的兽医站喊人,可我不能做你这小汽车,我晕车……”老奶奶捶胸顿足。

林嘤其一听是这事,倒不那么担心了,她就是兽医啊。

“奶奶,我是兽医,您家在哪,赶紧带我们去!”她自告奋勇地说。

他低声提醒问:“你确定你可以给母猪接生?!”

“当然,念了几年动物医学,不是白念的。现在就算开车去镇上兽医站,也来不及了。”她倒是很有信心,毕竟这是她的领域,这时候他那些曾经获得的各种 证书,就帮不上什么忙啦。

“姑娘,你是兽医?那可真是老天保佑,”老奶奶忙领着他们往家走,带着哭腔说:“我就指望这一窝小猪仔,卖钱过个安生年……”

岳仲桉不由自主地跟着林嘤其走。

远远就听到猪的嘶叫声,老人指着前面一个砖砌的窄小猪圈,急得直跺脚说:“就在那儿,你们听,痛地惨叫。”

林嘤其向猪圈跑去,岳仲桉让老人家在后面走慢点,他也跟着她跑。事实证明,他跟着她,接下来要面对的,是终生难忘。

她一看情况后,顾不上其他,挽起袖子就钻进猪圈,为母猪进行检查。他站在外面,从未到过乡下,见过猪圈的他,哪遇到过这种状况。

“快进来帮忙。”她向他招手。

他往后退两步,摆摆手道:“我?我不行的。”有些无措。

说完之后,见老人走来了,急得手都不停颤抖。

他还是把心一横,硬着头皮钻进了猪圈。听从她的指导,帮着她给母猪接生。

一场无法描述的经历过后,经过二人的努力,终于母子猪皆平安。

他居然特别开心。

平日里办公室待久了,重复一日又一日的工作,却不曾想,这种体验也是很有成就感。

能够和她共同帮助老人,做了件很成功的小事,他感觉不错。直到彼此精疲力尽坐在老人家院子里,喝一口水,她才顾得上吃惊。

那样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岳仲桉,竟会在猪圈里给 母猪接生。

她趁机偷偷拍了一张他怀抱小猪,满眼温柔盯着怀里小猪看的模样。

她说那是他最英俊的样子。

他何尝不是感动到了,她带着他走进他从来都不曾想过的温情世界。

那个整洁到连衣褶都抚平的岳仲桉,办公室常年伴随尤加利气息的岳仲桉,害怕小动物的岳仲桉,却因为爱上身为动物医生的她,而跟着她,去做了许多他曾经想都无法想的事。

或许爱就是这样:

我一个人不愿意做的事,因为和你一起,我便能甘之如饴。

在柴房屋檐下,她发现地上掉落了许多蜜蜂,看种类,是中华蜂,被列入农业部国家级畜禽遗传资源保护的品种。

她捡起一只虚弱的蜜蜂,问老人:“奶奶,怎么有这么多蜜蜂在地上?”

老人抬头指着屋顶上的蜂巢,唉声叹气:“春天花开的少,这些蜜蜂采不到多少蜜,等这冬天来了,它们没有蜜过冬,就饿死了……”

她看地上一只只无力挣扎的中华蜂,感到忧愁。

来的时候,她确实发现,到处都是树木,很少看到草本的花。

“现在都退耕还林,田里种满树,年轻人离开乡下去城里了,田就荒废下来,现在也没人种紫云英和油菜花了 ……”老人无可奈何。

过去油菜花及紫云英是中华蜂的最大采花粉区,如今竟找不到了。

“除非种紫云英,否则这些蜜蜂下个冬天会继续因为采不到蜜,饿死,逐渐减 少数量。“林嘤其看着手心里那只蜜蜂。

它们飞上很远,却两腿空空,采不到花粉。

“草籽价格也太贵了,一亩田就得花几百块钱种子,我们一年到头攒那点钱,保住自己生活,不给儿女添麻烦,哪有闲钱去买花种,再说啊……年纪大了也种不动了……”

“奶奶今年有八十了吗?”

“我八十六了,还活的上几年?以后春天,不知道还能等到它们来我屋顶上安家吗…..我这活一辈子,都习惯屋顶上有蜜蜂筑巢,屋檐下有燕子做窝了,就像是自己的伴,我总在春天等它们回来……”老人朴实的语气,慢慢地说。感伤处,用衣角擦着浑浊的眼睛。

岳仲桉沉默听着,目光停留在地上那些小蜜蜂身上。他心被柔软触动着。

“要是我们买紫云英的种子,来种好,你们老人家愿意吗?”他的声音,温暖如阳。

老人诧异地望着林嘤其和岳仲桉,无法理解,连说他们真是好人,好人一生平安。

回到G市后的第一个周末,他们买了五十公斤紫云英种子,放在车后备箱里,又去了一趟“白首”乡。

“种地苦不苦?”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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