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拉小姐与桉树先生(42)

作者:白槿湖


一张看上衣穿着有些眼熟的监控照片跳出来,她连忙喊停,带着犹豫。

“停一下……这个脸的轮廓?”她又立刻摇头自我否定,说:“不是的,我看错了。”

律师纠正说:“林小姐什么眼神,这明明是向先生开车去拍摄场地。”

她扭头望着向笃,似乎目光灼灼,却模糊不清,一时间,空气静止,向笃紧张不安地握紧了拳头。

她深吸一口气,不安地说:“结果或许让你们失望。”

向笃正陷入恐慌时。

她面朝律师和警察,坦白说:“我对人脸的辨识有障碍!Sorry,I have face blindness,I can’t……”

向笃和律师一脸震惊。

“我有脸盲症,本以为我能把握住第一眼印象,从面部轮廓和着装上想起来,结果我根本分辨不了这些人,所以我不能够指认嫌犯。请让我回医院去看岳仲桉。”她沮丧道。

心被揪起般担忧着他。

警车将她护送到了岳仲桉所在的医院。他早已进手术室了。

她寸步不离地守在手术室外。双手合一,在心中祈祷,祈祷哪怕让她折寿半生,换他平安。

想了许多事。

过去究竟犹豫什么?那么多个清晨,一起安静平和地吃早餐,

她都没有告诉他,她是爱他的。

直到现在,才知两个共用早餐的珍贵。那时,窗外的高树,总有一对黄鹂在啼叫,还在树桠间筑巢。下细雨时,两只鸟就躲在树叶下,彼此用嘴轻啄梳理对方的羽毛。

窗内的他和她,各自端着一杯咖啡,静静看着,觉得十分美好。

脸盲症又怎样,记忆大师又怎样?

除了我们不相爱这个理由,此外所有的理由,都不能将我们分开,难道不是吗?

不被按在沙棘上来回死死磨层皮,你是不会相信:你以为的残忍,永远更残忍。你以为不会失去的人,随时可能失去。

想起他对她说过。

“记忆太好也是残缺。很多时候我像个困兽,关住自己,不想讲话,不想接触人,因为想少记得点。”

“林嘤其,我能忍受漫长岁月在我身边的人,只有你。”

“我愿意记住与你有关的一切,哪怕有痛苦。”

她问他:“哪怕爱恨别离?”

“我们之间,只有爱。不会有恨别离。”他说。

想到这里,她受到鼓舞般。相信他一定平安无事,因为他答应过的,他们不会有恨别离。

手术比预想中要结束的早。

他躺在推床上,两名医生一前一后出来。手术非常顺利,她以他女朋友的身份,看到了那枚取出来的子弹。

庆幸子弹完整取出,没有伤及脏器。

她喜极而泣,捂住脸,跟着他回到病房。由于伤情不算危重,不用进ICU,能够 在病房日夜陪护着他。

麻药未过,他昏睡着,在输液。病房里很安静,她遵医嘱,用棉棒蘸水轻轻湿润他的嘴唇。

向笃来看过,坐了会儿才走,告诉她已经联系岳仲桉在美国的父亲,会尽快赶来医院。

她倒一盆温热的水,用毛巾轻轻擦拭他脸上的脏迹。

他半边肩膀上缠着绷带,腿上的玻璃刺入伤,也绷带包扎着。看着平日里整洁刚毅的他,现在无声地躺在病床上,她就很心疼,他这次受太大罪了。

给他擦拭手臂时,看见他手臂上的点状“刺青”。是他儿时背错圆周率时铅笔扎的。她轻握住他的手,摩挲着他“刺青”处的皮肤,想到他那年也只是个六岁的小男孩。

真想穿越到过去,保护那个六岁小男孩。

“小时候,我想保护我妈妈,现在,我想好好保护你。”他曾这样说。

他骗了她,将生路留给她,把自己置于险境。

“我真傻,居然被你骗了。”她泪水涟涟,边擦拭边自言自语。反正他也听不到,索性就把想说的话,统统都对他说出来。

“在手术室外面等你的时候,我特别后悔以前畏首畏尾,不敢正视这份感情。你知道吗,我很自卑,尤其在面对你。你说记忆太好是残缺,那我这种,是残疾了……我不是那种被父母捧在心里呵护的孩子,有时我都挺羡慕那些人到中年父母还健在的人,还可以说一声,爸妈我回来了。没有 父亲的女孩子,会很缺爱敏感吧。我像是雏时就被推进山崖的鸟。我不断告诉我自己,我这一生不能为自己活着。我要不停找,直到找到弟弟……”

她一直握着他的手,说着。

那颗小女孩的玲珑心,是自遇见岳仲桉以后,才被装起来。

在他当着记者的面牵起她说一起走,在他为她去和大猩猩“谈判”时,她体会到,被一个人悉心呵护,是这样的甜蜜。

“我没有恋爱经历,不懂得怎样是最好的方式去爱一个男人。我知道世上没有百分百投契的两个人,可遇见你以后,我确信,你之后的每个人都远不及你。绝不会比你好,只会糟糕。”

一盏昏黄温暖的夜灯亮着,紧握他的手,随意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那样亲近。

她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确定他没有发烧,再坐下,继续和他“谈心”。

“以后不许再骗我了。仅此一次。”她低头,想起他以前会用力捏捏她的掌心,以表示支持和力量。

她捏捏他的掌心,看他呼吸平稳,稍微放心。

“你不要怕痛,我陪在这里。要是痛了,你就戳戳我。”她伏在病床旁,脸贴着他的手心。

“你可是我在世上唯一认识的人,既然你摊上我了,你就得好好的,管我一辈子。”她不讲道理地喃喃自语。

“好……”他微弱却清晰的声音。

他醒了。

她欣喜若狂,凑到他脸庞上方。

“你醒啦,饿不饿,痛不痛?

按照麻药时间,得等天亮了才能喂点流食。“她顾不上去想他何时醒的,究竟听了多少她说的话。

“嗯,不饿,不痛。林嘤其,还能看见你,我真高兴。”他嘶哑着说。

“魂都被你吓飞了!还好,万幸没伤到脏器。失血有些多,起码要休养两个月,你就别想工作了。”她继续用棉棒给他湿润嘴唇。

他偏过头,拒绝地说:“不想用棉棒擦。”

“现在还不能喝水。”

“要你亲一下。”他无理地说,满是孩子气。

真让她哭笑不得。

“看在我死里逃生的份上……”他话未说话,她柔软的唇已覆盖上来,他顿时觉得哪里都不痛了,忘我地投入这场吻中。

她主动的吻,来得太迟了。

他想,幸好活着,否则这美好不知要被哪个男人得到了。她停住吻,躲开他,说:“好好养伤,来日方长。”

“嗯,来日方长。”他不舍地说,却又觉察语境哪里不对劲,有点尴尬。他只好说:“有点趁火打劫的意味,我得检讨下自己。”

“才不是,是我自己想亲你好吗?”她有点得意,看他还能安好地和她打趣,不禁心花怒放。

“现在几点了,你吃了吗?”他看向窗外,夜色已深。

“夜里十点。我一点也不饿。”她强装不饿的口吻。

“去吃点东西再回来,别让我挂心。”

“好……”她顺从地说,将他的手机放在枕边。

她走之后,他努力单手打开手机,登

入邮箱,翻看之前向笃发给他的一份提案。

这次的袭击事件,绝非单纯,枪手直冲他来,素未谋面,肯定是受人指使,他在澳洲除了鸵鸟皮进口贸易,没有别的结怨深到要他性命的事。

将前因后果梳理后,他判断极大可能和境外走私集团有关,断人财路,才会招此仇杀。他搜索新闻,果然上月一家跨境走私皮草产业链被海关部门一举抓获,涉案金额数十亿。

他最不想看到的是,向笃在这其中,扮演的是怎样的角色。顺着回忆,他想起那天向笃找他谈换鸵鸟皮渠道时的状态,有点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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