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还记得我否(13)
作者:亦舒
琼睁大双眼,看着大洋。
大洋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车子坏了,抛锚,开不动。”他即温柔又无奈,语气羞怯。
琼的心快活似一只白鸽,好象长了翅膀,真没想到,他也懂得这一招无赖手法。
琼强忍笑容,扬一扬眉角,“可否用电话求助?”
大洋凝视她,“电池用馨,打不通。”
琼看着他的浓眉大眼,无限恋惜,“那怎么办,我手机亦失灵。”
他趋近她,伸出双臂,拥抱她,他按了一个掣钮,车座忽然下塌,变成一张沙发。
琼实在忍不住笑,她咧开嘴,“荣,我不知道你会这一套。”
大洋的声音低沉,“我是一个男人,you are the object of my desire。”
琼捧着他的脸,“你亦是我渴望的对象。”
大洋迷惘,“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两人接着不约而同回答:“第一眼看到你。”
他们紧紧在挤逼的车座拥抱。
琼微笑,“听说贵国的少年最爱在车里亲热。”
大洋轻吻她嘴唇,“我们要找个地方。”
“去我那里。”
大洋答:“我肯定你那里有监听系统。”
“那么,到你家。”
大洋不愿放开她,“金国风气如墨,把你染黑。”
琼不再说话,让大洋开车。
那部车子的引擎,忽然之间恢复生机,活动如常。
到了家门,大洋背起琼,一只手开锁,进了屋,他让她下来,她不肯,靠在他背上,搂紧不动。
“你想怎样?”他轻轻问。
琼回答:“我想你拥抱我,深深吻我,在我耳边说尽甜言蜜语,然后用你的大手抚摸每一寸肌肤,你性感强壮的腿绕着我……”
大洋意外,“我不知你会说这样的话。”
琼凄然说,“我时间有限,没有转弯抹角的奢侈,不久我要回家。”
大洋力气大,把她转到她面前,坐她膝上。
“大洋——”
他忽然低声问:“我们恋爱了吗?”
琼不得不承认:“我想是。”
大洋答:“那很好。”
他终于接触她腋下那一角丝缎般柔肤,他泪盈于睫,他没有想到还有机会爱人与被爱。
他的手伤感得颤抖,他们也许是世上最寂寞的两个人,他失去妻子与胎儿,她则连父母是什么人也不知道。
清晨,琼觉得口渴,轻轻起来,走进厨房找水喝。
那厨房同她宿舍一模一样,空无一物,只有瓶装水与啤酒,还有一只咖啡壶。
她取一瓶水,加冰,喝了几口。
回到房内,琼看到大洋打侧熟睡,她近,取起他的T恤穿上,打量这个男人。
微弱晨光下白色床褥裹着他硕健的身躯,他比她想象中多肉,手臂圆壮可爱,叫琼骇笑的是,他浑身浓密汗毛,胸前,大腿……叫她趋前注视。
琼正全神贯注审视这美丽的男伴,忽然,他跳起来,琼吓一跳,往后倒,被大洋一把抓住。
“你看什么?”
琼大笑,“我看你胸脯肉孜孜比我更加发达,哈哈哈哈,又那么浓体毛,象一张可爱的熊皮毡,呵哈。”
大洋啼笑皆非,只得紧紧把她压住。
半响,他问:“你快乐吗?“
她点头,“非常开心。”
大洋忽然说:“琼,留下来。”
琼答:“今天我并不打算到别处去。”
“不,琼,留在金国居住,与我结婚。”
琼征住,她轻轻伸手摩挲大洋的胡须。
“我替你办居留。”
琼不想瞒他,“那是没有可能的事。”
大洋把她扳过来,看到她眼睛里。
琼平静低声地说:“我是地震灾难孤儿,军队协助发掘灾区,共廿七人捐献生命,我由国家养育教导,等于父母一般,我怎可判国弃国,这等同亲手刃母,万万不可。”
大洋震荡。
“我将终身服务国家,不以私情为重,我永远不会离开玉子国。”
大洋吻吻她双手。
琼微笑,“我没有父母,我家乡在林县,故此我姓林。琼,是美玉的意思,指国家之宝。”她给他看腿侧一个纹身,“这个标志与号码,凡是灾区孤儿都有,防止不良之徒拐带孤儿贩卖。”
那个小小深蓝号码,在雪白肌肤特别显现。
大洋恻然,不能言语。
琼旋即微笑,“或者你可以考虑向我国投诚。”
大洋答:“我是一名特工干探,那样做,我也会成为奸细。”
琼紧紧抱着他手臂,“不要紧,我们还有今天。”
大洋低头不语。
琼想逗她笑,“这里没有监视系统。”
大洋生气,“管他呢,他们能看见我们F。”
琼掩脸大笑。
下午,他们更衣后到公园骑自行车。
大洋问,“你在苏丹两年,之后呢?”
“卡萨斯坦,再之前是蒙古利亚,然后,在军校。”
“没有男友?”
“我是军人,我不想那些。”
“前来金国到底为什么?”
“观察风土人情,听说金国男女热情爽直,所以在退役之前前来观光。很幸运,碰到了你。”
“你会按时回国?”
“我必须回国。”
大洋忽然这样问:“你走了,我怎么办?”
琼轻轻抚摸他的脸,轻轻唱一首歌:“我怀念你的面孔,你在做什么?每次我伏在枕上,总会哭泣……”
大洋垂头,“你真残忍。”
琼向热狗小贩买了食物饮料,吃的津津有味。
大洋在他身边说:“或许你会回心转意。”
“你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我体内并无回心转意功能。”她一点虚幻的希望都不给他。
大洋看着她,“我俩熟读对方资料,并无一丝误会,”他问琼,“你喜欢我什么?”
琼抹去嘴角芥辣,陶醉地说:“一切,”想一想,又重复:“一切。”尤其是他抛下修养回复调皮的时候。
“你太夸奖我”
他俩在公园坐到日落。
整个周末,他们都庆幸没有接到紧急电话,两人每分钟都在一起。并无特别浪漫节目,不过是说笑喝啤酒逛街市看日落。
大洋让琼看他最喜欢的电影城市之光。
琼从来没有看过这套默片。
放映五分钟,她已经泪盈于眶,十五分钟之后,她已经泪流满面,到完场时,那美丽的盲女复明,重遇小流氓,偶然碰见他的手,她有所醒悟,问他“是你吗?先生,你可是我的恩人?你可是付款治愈我双眼的那人?”可是小流氓回答:“不,怎么可能,我不过是街上混混,替人开关车门……”他不想误他前程。
电影剧终,大洋发现琼仍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他轻轻走近,这才发现她哭得脸都红肿。只是没有发出声音。他把她头搂在胸前,“这是干什么,一个帮战乱国训练军队的陆军上校……可怜……那不过是众多得不到爱的故事之一……”
晚上他乘琼熟睡,偷偷剪下她一缕长发,配发簪放在盒子里。
有时他俩什么也不做,互相凝视对方,在最不舍得的时候,琼会微笑,在至开心之际,她反而会默默流泪。
“别伤心,他们不会将我俩处死。”
“你害怕吗?”
“其实不,你呢?”
琼答:“我也不,一生出入血肉横飞的战场,怕什么。”
“那么,申请与我结婚。”
琼为难他,“大洋,明早你在办公室先宣布婚讯。”
“我会那么做。”
第二天一早,琼回到宿舍梳洗过回到总部,可儿迎上,“琼,大洋与华生太太开会,华生一天看不见他会吃不下饭。”
冯怡说:“东区警方对这件案束手无策,市里已经发下哀的美顿书。”
他们聚在档案桌前研讨,琼走近一看,问朱佳:“这是凶案现场地图?”
“正是。”
琼受过严格训练,目光透视能力非比寻常,“红点是凶案地点,上三角,下三角,朱佳,这是一枚大卫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