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果之味(5)
作者:张小娴
天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一天呢?
我会选择今天尽情的吃。人生的欢快,是尽责、尽兴、尽情。
储钱是应该的;然而,现在天天吃鸡蛋香肠,老了才吃鱼翅,有甚麽意思?
早餐不必吃得像晚饭,可是,晚饭吃得像早餐,那毕竟太亏待自己了。
尽责之後,便有尽兴和尽情的权利。好的东西,是该在年轻的时候吃的。
空着的花瓶
从前,我的家里只有两个花瓶。一个很大,一个很小。
大的那一个,是圆形的,高五十厘米,直径二十厘米。这个花瓶,从来没有插过花。别人送给我的花,无论是玫瑰、百合或姜花,都比花瓶还要矮,放在里面,一点也不好看。这麽大的一个花瓶,应该用来放朱顶红或者一大束白剑兰。可是,从来没人送我这种花。所以,花瓶一直是空着的。
小的那一个,像一个酒瓶那麽小,只适宜插几支花。别人送给我的花,通常是大束的,放在这个花瓶里,非常挤迫。然而,我也别无选择。
我常常跟自己说,要买一个大一点的花瓶,刚刚可以插十二支玫瑰花的便最好。一直没有闲情去买,几个月前,终於找到一个透明的,大小适中。
然而,每年书展也会送一束花给我的那个女孩子,已经不在了。她的好朋友告诉了我她的墓地在那里。然而,我从来不相信人死後仍然睡在泥土下面。我宁愿把我的悼念投向天际。
去年书展,她鲜活地坐在我身边。书展又来了,我终於找到一个满意的花瓶,却将永远缺少一束花。
想像是最完美的
你们上了看我的最新小说的第一章没有?如果已经看了,请告诉我,那个封面漂不漂亮?
文字书的封面便是封面,没有变化。《面包树出走了》的电子书封面,用上了多媒体设计。第一眼看到时,心里很感动。封面上的转木马,会自己走出来,树顶的月亮会移动,封面的文字也随着凄美的音乐跳了出来。只要按一个键,还可以听到我的声音。那一刻,我有点激动。这真是我的书麽?它已经变成立体了,有了自己的生命,一切都是活的。
这个电子书的封面是我的同事构思的。据我所知,中文世界里,我们这本是第一本多媒体电子书。
有人说,将来,所有电子书的情节,还可以配上拍摄片段。这个,我却有所保留。武侠小说和侦探小说也许可以;然而,爱情小说毕竟需要一点想像空间。
除非拍成在银幕上放映的大电影,才有可能感动观众。假若只是把部分片段拍出来,那便扼杀了想像空间。
爱情小说,是最需要想像空间的,直到今天,我也想不到有谁可以演林方文和程韵。无论由谁去演,也许总是不完美的。想像是最完美的;而现实,却无一完美。
爱骂人的女人
爱骂人的女人通常有两种。
第一种,她爱骂下属、家人,甚至陌生人。她对别人非常凶悍,动辄便骂得人狗血淋头,毫不在意对方的尊严。万一她那天心情不好,计程车司机或餐馆服务生都会遭殃。
然而,在男朋友面前,她却驯如一头小羔羊。男朋友骂她的时候,她只会可怜兮兮的抹眼泪。她的男朋友绝对没法想像她骂人的样子,其他人也没法想像她甘心情愿捱骂的样子。
第二种女人,她从来不会骂下属,也不会骂自己的家人,更不好意思骂朋友。陌生人开罪了她,她也不太敢骂。然而,她却会骂自己的男朋友。她在外头温柔得像一头小驯鹿。她永远很会体谅别人。没有人相信她会骂人,她的男朋友却是可怜的受害人。她不开心,便会骂他。她生气,也会骂他。不需要任何理由,她也可以把他骂得死去活来。
对第一种女人来说,最亲密的人是骂不得的,其他的都可以骂。
对第二种女人来说,正是把对方看成最亲密的人,才会骂他。其他人,她是不骂的,她才不在乎那些人。虽然明知道不应该骂自己最亲密的人,可是,不骂他又骂谁呢?其他人不会谅解;骂他,他会谅解。他不谅解,便是他不对啊!
美味的绿茶豆浆
常常在百货公司的电器部看到豆浆机。每次都很想买一部回家,那便可以自己做豆浆了。然而,每次都没有买。我还是爱美的,而那部豆浆机的外形真是一点也不漂亮。
犹豫了很多次,不是怀疑它的功用,只是嫌它丑。反而,我买了一部漂亮的榨汁机。即使我已经很久没有碰它了,它仍然是厨房里一件漂亮的装饰品。
终於有一天,到朋友家里吃饭,她兴致勃勃的告诉我,她买了一部豆浆机。她说:「每天也可以喝到新鲜的豆浆,还可以做黑豆浆呢!」
啊!黑豆浆?我一直想喝黑豆浆。那就是用黑豆榨的豆浆。这一次,我决定买一部豆浆机。有了豆浆机,还可以自己做豆腐花呢!
在超级市场里找不到黄豆和黑豆,只买了做豆腐花用的红糖和鹰粟粉。後来,终於在药行买到黄豆、黑豆和石膏粉。
做豆浆的过程很简单。自己做豆浆,更可以不放糖。不过,放点糖会好喝一点。你还可以自己做绿茶豆浆。到任何一家日式超级市场,买一包绿茶粉末,要有砂糖的,加在豆浆里摇匀,便是美味的绿茶豆浆。有一种绿茶粉,名字叫「」,是有泡沫的,尤其好味。别忘记要冰过才是最好喝的。
我宁愿千疮百孔
当一个人跟你说,你太完美了,他没法爱你;你有没有想过,这只不过是一个藉口?
因为他没法爱上你,惟有这样拒绝你。
不是你不好,而是你简直太好了。不是你配不上他,而是他配不上你。
这个藉口,既挽回了你的自尊,也保住了大家的友情。我们可以跟一个很完美的人做朋友,却没法跟一个太完美的人相爱。
如果他说,他不能跟你一起是因为你太完美,那麽,你就相信吧!
完美有甚麽不好呢?那总比「我不适合你。」、「对不起,我不喜欢你。」、「我已经有我爱的人了。」这些说话动听得多。
世上怎会有完美的人?所有的完美,不过是一种对比。你爱他,他不爱你,这便是一个对比。不被他爱的你,可怜地完美。被你所爱的他,骄傲地不完美。
当我们被别人爱着,我们才能够意气风发的问对方:
「你为甚麽要爱我呢?很多人比我好呀!很快你便会发觉,我并不是你想像的那麽完美!」
我们并不渴望完美,那是遥不可及的。能被你所爱,千疮百孔又何妨?可是,你却说我太完美。你说的,是我永不相信的谎言。
过渡时期的旧爱
和男朋友分手之後,知道他仍然很爱你,想你回心转意,所以,当你寂寞的时候,你会找他。你已经不爱他了,也不是想复合,只是你太闷。而他,是随传随到的,这种做法是不是很自私?
是的,这样很自私,甚至有点无耻。然而,这是可原谅的自私和无耻。
已经习惯了和他一起。他虽然有很多缺点,可是,一个人又很寂寞。在这段过渡的日子,只好找他陪你。明知道他心里也许在淌血,你会为自己解释说:「他不是也想见到我的吗?」你更会说:「我只是想和他做朋友。」
然而,你太知道了,他根本不是这样想。
他心里是仍然存着一丝希望的。当你肯见他,他会以为还有机会。只要接到你的电话,他即使已经遍体鳞伤了,却依然奋勇地扑出来,守候在你身旁,直至一息尚存。他会向你摇尾乞怜,哀求你让他拖着你的手。他会以为只要能够再把你抱到床上,你便会回到他身边;至少,你暂时不会离开他。
他是存着这样的希望来成为你的过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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