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换星夜的女孩(浪漫迷情系列)(7)
作者:张小娴
她穿上绿色的雨衣离家,坐上小妖,转出浣熊街,穿越三个街口,在一家刚刚开门营业的小花店外面停车。
她走下车,在店里转悠,最后,她挑了一束小白菊,又买了几朵白兰花。
她回到车上,把白兰花放在车前的通风口旁边。她嗅闻着白兰花的香味,开车穿过两条隧道,从北到南,驶上往郊区的五号公路。
车子离开五号公路,沿着海边走。十五分钟之后,她来到墓园。
她下了车,拿着小白菊,走进荒凉的墓园。
她穿过一排墓碑,终于在一块米黄色大理石墓碑前面停下脚步。
她弯腰把花放在墓前。
这里躺着她的父母白驱驰和尹玮玮。
她望着墓碑上父母的黑白照。她妈妈是个冷若冰霜的美人儿,比她漂亮多了。妈妈活着的日子 ,她们没说过几句话。她爸爸长着一双看起来永远那么诚惶诚恐的眼睛。她曾经尝试和他说话,但他就像害怕一种他不能理解的东西那样害怕她。
她跟父母从来不亲密。可他们死了之后,她却怀念起他们来,觉得终于跟他们变亲密了,只要她想,什么时候她都可以来看他们。她跟这两个死去的人之间,再没有秘密了。
这天是他们的死忌。
她离开墓园之后,把小妖开回去特别罪案组。
她把车停在她的停车位里,刚好看到大克从出租车走下来。
她走下车,站在车边等他。
「你很早啊!」她说。
大克拥有驾照,却不喜欢开车,无论远近,只爱坐出租车。她常常取笑他对出租车有一种没法解释的情意结。别人恋物,他恋出租车。
他们一起走进办公大楼,大克跟她说:
「我比对过默林夫人和依兰夫人的客人名单,发现有三个人的名字重复出现。」
「那些迷信占卜的人,通常不会只光顾一个灵媒。他们就像女孩子,家里的化妆箱不会只有一根口红。」她说。
他们进了电梯。他突然问她:
「你今天是不是擦了香水?你闻起来很香。」
「不是香水,是白兰花。」她偏过头去闻闻自己。
「你相信一个人死了会变成一颗星星吗?」她回过头来问他。
「一个人死了还能自杀吗?」他问。
「那自然是不可能。」
「那么,人死了就不会变成星星。星星是会自杀的。」
「你是说,星星会自杀?」她略微惊讶。
他点头:
「就像鲸鱼会集体搁浅。那其实是鲸鱼自杀。」
她微笑:
「要是人死了,不是去了一个美丽的地方,那太难过了。」
她又问大克:
「那时你为什么读天文学?」
他看向她,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没回答。
「什么嘛?我好像从来没问过你。」
两个人走出电梯时,他转头跟她说:
「你请我吃晚饭,我告诉你。我已经约了那三个人下午过来一趟。」
「晚饭就晚饭!」她说:「我去看看依兰夫人那迭命盘图里有没有他们的。」
下午两点的时候,那三个人陆续来到。两个女的,一个男的。
那两个女的,一个是不停失恋的二十六岁办公室女郎。另一个是二十三岁的神经质。
办公室女郎平均每个月都会去见灵媒,常见的灵媒有七个。为什么是七个?
「七是我的的幸运数字。」她笑着回答。
小绿看看她,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两边耳朵总共打了七个耳洞。
她是依兰夫人被杀那天的其中一个客人。
「我走的时候,她还是好端端的。她说我的真命天子很快会出现。」
小绿这时瞥了一眼档案夹里办公室女郎的命盘图。依兰夫人在旁边写了几个小字:
「一生孤独」
神经质本来是默林夫人的客人,默林夫人被杀后,她改为光顾依兰夫人。
「她们都死了,那我以后要找谁?我找的人都死了,我就说我是个魔女,接近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我爱的男孩子也都死了。」她幽怨地说。
小绿瞄了一眼藏在档案夹里的她的那张命盘图。依兰夫人用铅笔在旁边写了两个字:
「烦死!」
她憋住笑。
这两个女孩都没有可能干掉默林夫人和依兰夫人,而且,她们都有不在场证据。
最后,轮到那个男的。他二十七岁,好像把家里所有衣服都穿到身上,看上去瘦骨伶仃,架着一副黑色粗框眼镜,眼神不定。
她望着他那张苍白的脸,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却想不起来。
「我见过你。」粗框眼镜盯着她看了一会,说:「你是那个第六感少女。」
她没回答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已经不是第一次,有陌生人认出她来。
粗框眼镜是个计算机程序技术员。
「可以说说你为什么常去占卜吗?」她问他。
他幽幽地回答:
「我想要了解自己。」
这是她听过的最美丽,也最伤感的理由。她突然发现,他其实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弱小。
她看了一眼他那张命盘图,不禁脸露惊诧。
依兰夫人在他那命盘图旁边没有写什么,只用铅笔画了一个骷髅头。
但是,他同样有不在场证据。
她把他放走了。
八点钟,她跟大克一起离开。
两个人坐上小妖。他问她:
「你要请我到哪里吃饭?」
她眼珠子一溜,说:「我们去吃怪婆婆粽子!」
他不禁摇头苦笑:
「又去吃粽子?你还真会省钱。」
她笑着把车拐出停车场朝东驶上天桥。突然,她想起在哪里见过粗框眼镜了。
她今天早上在墓园里见过他。
12.石榴街的怪婆婆
「我今天早上见过他。」她告诉大克。
「谁?」大克问。
「那个粗框眼镜。」她眺望车外。
「你在哪里见过他?」他眼睛转向她。。
「我在墓地见到他。」她说。「可他也许只是碰巧在那儿出现。」
她眼角的余光看到大克脸上露出好奇和关心。
「今天是我爸爸妈妈的死忌。」她说。
她把小妖从第五街开上第七街,越过一个菜市场,穿过四个街口,把车停在石榴街一个小摊对面。
「真不懂你为什么那么爱吃粽子,你前世不会是屈原吧?」大克嘲笑她说。
「下车吧!陆探员。风萧萧兮易水寒。」她拔掉车匙,瞥了他一眼,俏皮地回话。
「原来你真的是屈原投胎。」大克咧嘴一笑。
摊主是个瘦小驼背的老妇,一头稀疏的白发,松弛的脸上布满孤寂的皱纹,爱穿黑色衣裤,小脚上常常穿的是一双油渍斑斑的球鞋,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小绿在背后叫她怪婆婆。怪婆婆不爱说话,不爱笑,即使是看到相熟的客人,脸上也没有高兴的表情。
怪婆婆的小摊不过就是一辆残破的板车。
数十年来,她只在夜晚摆摊子。她的小摊只卖两种东西:咸肉粽和桑寄生莲子鸡蛋茶,两样东西都曾经做得极好,光顾的客人很多。这几年,怪婆婆老了,手艺也退步了,水准已经大不如前,光顾的客人也越来越少。
今天晚上,热气蒸腾的板车前面那几张折迭桌和小板凳也是空空的。
「老婆婆,给我来两只棕子,两碗莲子鸡蛋茶。」她一边拉开一张小板凳坐下一边说。
怪婆婆没应答,着手挑了两只粽子,用剪刀把粽子上的草绳剪断,粽子放到碟子里,又舀了两碗糖水,连同一小碟雪白的砂糖,端到他俩面前。
小绿把粽子叶剥开,闻了闻,朝大克一笑:「好香喔!快吃吧!」
她说着拿起筷子开始吃,眼角瞥见怪婆婆回到板车那儿,空空地站着。
「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读天文学?」她的目光转回来看向大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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