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海(24)
作者:小凫
程何钧松开安全带,一把拉过乔勉。
那是个沉默而纠缠的吻,像要把想说但未说尽的话都放进里面。
乔勉推开他说:“你这样很没素质。”
他笑了笑:“是啊。”
“他会不会过来骂我们?”
“谁知道呢。”
第19章 第十九章旅途
长途汽车平稳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冬末阳光穿过玻璃洒在他们身前,懒散舒适。
说是旅行,其实只不过挑了个近郊,从客运站出发直达大约三小时就能到。
程何钧没有开车,他猜想乔勉会更偏向这样的方式,能看到阳光下的一切和周围来来往往的各种人。
乔勉拖了个小行李箱,程何钧提的时候感觉稍有点分量,也不知带了什么,他自己只背了个背包,还是半空的,装了卡和证件以及换洗衣服。
行程计划三天两夜,并不紧凑,逛逛近郊完全绰绰有余。
之前刚上车的时候两人就有些傻眼,车厢里大半都是中老年人,喧闹而精力充沛,退休后集体出游的盛大场面特别像中学生外出春秋游。
中间靠后的位置穿插着坐了两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后排是带着孩子出游的一家三口,再算上他们俩就是整辆车所有的年轻人了。
他们按车票上的位子坐下,没多久,乔勉从包里拿出一本书看了几页,但周围中老年团的闲聊完全没有要停歇的意思,她合上,叹了口气。
程何钧把书拿过来看了眼封面,标题有些晦涩,显然是本需要专注才能看得进的书,令他不免想起那本《人间游戏》。
他前前后后翻了两下,冲乔勉笑道:“图书馆员的职业顶点很高,你难不成想朝那个方向发展?”
乔勉斜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你敢说,我可不敢想。”
程何钧支着脑袋问:“和我出门很无聊?”
“没有。”
“那还带书?是不是箱子里都是书,怪不得那么沉。”
乔勉也不说什么,从脚边一把拉出行李箱,在逼仄的空间里摊开九十度。里面除了衣服,有纸巾、湿巾、洗漱用具还有点常备药和一套干净的床上用品。
程何钧的指尖在眉心点了点,玩笑道:“家里有医务工作者的都这样?”
“没。”她关上箱子锁好,检查了一下,说,“我是这样。”
他轻笑一声,懒洋洋地往后一靠:“那我配合你。”
乔勉把书放回包里,也靠在椅背上。
过了第一个收费站后,周围的田野风光一成不变地闪过,只有房子高低错落各不相同,两人看向窗外,手紧握在一起。
在客车轻微的颠簸中,乔勉睡着了,她好像做了一个梦,山水交织,混乱又离奇,醒来以后却又完全不记得,只留下一缕淡淡的怅然。
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枕在程何钧的肩上,他歪着头也睡着了,头发有点乱,一边的肩膀微微耸着。
这样子真傻。乔勉忍不住在心底里笑道。
没多久,汽车在服务区停靠下来,程何钧马上醒了,问乔勉要不要去买点吃的,她说不用,却还是下了车。
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个半小时,她只想下去走走活动几下,其余乘客则一窝蜂涌向服务区,车上立马就空了。
服务区周围没什么可看的,不是扬尘的公路就是小店,客车停在服务区最靠里的地方,挨着一条通往附近村镇的小路。
那条路开拓得很匆忙的样子,和农村土路没什么区别,两边都有坡度,左右长着好些杂草。
从别处途径这里的客运汽车也停在这片区域,进进出出比较频繁,尘土不时随车轮滚动飞扬,眼前一片灰蒙。
乔勉在下面呆了没多久就回到车上,大巴扬起的烟尘和汽油味儿多少让她有点受不了。
程何钧没注意到她,拿了瓶水独自站在那条狭窄的小路旁,点了支烟,也不知道在眺望什么,眼神跟着烟雾越飘越远,没有聚焦的地方。
乔勉坐到车上隔着玻璃看他,他最近抽烟的次数变得很频繁。
她就这么静静打量,这个角度和当初站在图书馆爬架的梯子上一样,侧上方看过去,依然能想象他现在的表情。
烟燃烧得很快,三五分钟就抽完了,程何钧拿起矿泉水瓶喝了几口,又低头甩着长腿走了两圈,忽一抬眼,正撞上乔勉注视的目光。
他笑着挠了下头,张着嘴用唇语问:“怎么了?”
乔勉把窗开了条缝说:“别在下面吃灰了,你赶紧上来吧。”
“噢。”
他转身绕过车尾,跟团游的几个阿姨也恰巧走回车旁活动筋骨,眼光都不由自主地随小路延伸到远处。
程何钧贴着车身走,旁边正有人前后甩着手臂闲谈,压根没注意脚下。杂草盖住了沿路的斜坡,很难分辨清楚,她两条手臂还甩动着,脚跟却不听使唤地往下一滑,随即一声摩擦的声音突兀出现,她整个人瞬间后仰下去。
程何钧一惊,没来得及反应就已大跨步冲过去,伸手拽住了那人手腕。
周围顿时惊呼,他用力向前一拉,趔趄了下赶紧扶住那位阿姨。
这坡看着不高,但对六十多岁的人来说着实有些危险了。
一旁的同行人也惊魂未定,马上严肃说道:“还好年轻人反应快,否则摔下去可不得了!”
“是啊,多亏这个小伙子。”
“你自己怎么也不注意点,还站在路边上,一把年纪的人了。”
团里其他人也逐渐围拢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关心情况,那位阿姨上前对他连连道谢,程何钧被包围其中显得有些尴尬,他两眼飘到乔勉那里,对她无奈地笑了下。
直至司机回车上准备发动了,一群人才各自散开。
他们在车上草草吃了顿午饭,一个多小时后,车到站,旅行团的人当先下车取行李,简直精神头十足。乔勉不高兴人挤人地下去,干脆等到最后才下车。
一落地,那群中老年人已经热火朝天地上了另一辆接驳大巴前往下一地点,结伴出行的两个女大学生正在马路对面的公交站点等车。
程何钧叫了辆出租,肩上挂着轻便的背包,一手提起乔勉的小行李箱去往住处。
这趟行程几乎都是他一人安排的,去哪里、怎么去,乔勉都没有插手,甚至到现在也没有过问,她有点享受他为她安排好的一切,或者说,很多时候都是程何钧故意让自己跟着他的步调走。
比如他们第一次见面。
大雨、找书、三番四次地来招惹她,他的目的显而易见,但感情这回事,不过是愿者上钩,你情我愿罢了。
过了一刻钟,出租车在经过几栋民宿和旅馆后,停在了开往山间的一条小路上,坡度有点陡,再往前很考验技术。
司机指着右边五十米开外的石板路说:“那里面进去应该就是了。”
“好,谢谢。”程何钧也没要求他朝前开,默默带着行李下车。
乔勉随他走上坡,顺着曲径通幽的石板小路走进去,行李箱的轮子发出磕磕碰碰的响声,像要散了架,最终在尽头戛然而止。
眼前的建筑不能说是民宿,也不像旅馆酒店,更像农户自家造的小楼,上下三层,四四方方面积却不小。楼房的外观毫无特色,原本的白色外立面因为日晒雨淋已经有些发灰,侧边还有几处剥落。
积云正遮盖了日头,阴影中房子显露出老旧。
这是她第一次住所谓的“农家乐”,她有些不自在。
但踏进门厅之后的情形,是两人都没有想到的。
远远就听见入住办理区域一片闹哄哄,他们竟和刚才坐大巴离开的中老年团又一次打了照面。
这一团人见了tຊ他们更加热闹起来,丝毫没有陌生人间的距离感,老板娘已经处理好入住手续,叫了几声才有人回应,然后他们终于三三两两地回了房间。
关门的一刹那,程何钧和乔勉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