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昊诚的越野车颜色张扬，车内空间很大，但也堆放了不少东西，水、雨伞、电脑包、外套，两排座位中间甚至放着一个木制小矮凳，好在是杂而不乱。

里面空调开得很足，乔勉上车，寒意散去大半。

路上白雪茫茫，他开得很平稳，乔勉说：“在附近随便找个地方住就行。”

他说：“别跟我客气，难得帮程何钧做点事。”

乔勉转眼看向车窗外，她出生在南方，从未见过如此肆虐的大雪，雪花在寒风裹挟中四处飞扬，杂乱无章地从周围闪过，眼前的雪景没有任何美感可言。

她的目光收回到tຊ车内，挡风玻璃前也放了很多东西，摆件、车内香氛以及一个旧便条夹。

上面夹了厚厚一打东西，前几张是小面额的纸币，后面还有些照片和其他物件。

在层层叠叠之后，她看到一张只露出一条边的照片。

她想拿过来，手伸到一半停住了，她问：“我可以看看么？”

潘昊诚大方说道：“可以啊，看吧。”

便条夹上落了一层灰，纸币后是两张潘昊诚与他父母的合影，而后是名片、便签、店铺会员卡……她一张张往后叠放，就在即将看完的时候，她翻到了方才那张露出一角的照片。

潘昊诚的余光注意到她停下了，于是侧头看了眼。

那是他们研一时候的合影，照片上有三个人，潘昊诚在中间，程何钧还有一名女生分别站在左右。

他心底是有些惊叹的，因为连他自己都快忘了他把这张照片夹在了这里，它被杂乱的纸张积压在最后，只露出了程何钧的一侧手臂，全身的四分之一。

然后他迅速意识到了问题。

“那是我们上学时候拍的。”他抢先一步说道。

乔勉点头：“学院风采，那里也有你们的合影。”

潘昊诚不禁咋舌，她连学院墙上的照片都见过了……

乔勉看着照片问：“他那时候，是什么样的？”

潘昊诚想了片刻：“和现在差不多，做事很可靠，很执着，看着蔫了吧唧的，但是方向明确。”

“还很喜欢鱼？”

“你也发现了？他真的很喜欢海啊鱼啊这种。”

“房间里会贴满吗？”

潘昊诚疑惑道：“贴满宿舍？没有吧。”

乔勉点点头，目光还落在照片上，沉默良久，潘昊诚暗想她恐怕要问叶子的事，于是打开音乐想让气氛轻松一些。

他耸耸肩，也懒得遮遮掩掩：“你还想问那个女生吧？女人总喜欢纠结前女友。别的我不敢打包票，但是程何钧的人品还是可以保证的，他们分手以后再也没联系过，也不会联系了。”

“你误会了。”乔勉把照片原封不动地放回去，“我不至于连这点自信也没有。”

潘昊诚愣了一下，随即车里充斥着他的笑声，压过车窗外风雪的低吟。

“你笑什么？”乔勉严肃地看着他，神情不悦。

潘昊诚忍了忍，说：“你和照片里那位完全不一样，程何钧还挺有本事。”

乔勉没有接话，低温使两旁的路灯显得苍白无力，浅淡的灯光映在她侧脸，宛如蒙上了一层薄雾，有些神秘，有些清冷。

潘昊诚深深看了她一眼，问：“你想听听我的看法吗？”

她坐正了些，双眼直视着前路，语气平静而冷淡：“当人对一段关系没有十足的把握时，他会开始寻求外界的评判，而亲戚朋友的看法又往往带着极大的主观色彩。”

“好吧好吧！”潘昊诚又笑开了：“你也太不给人面子了，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当着我的面打了你哥哥一巴掌。”

“那是他自找的。”

潘昊诚笑了笑：“说实话，你跟程何钧如果没在一起，我会想追你的。”

乔勉脸色一黑，别过头毫不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嗯，不用谢。”他笑了下，方向盘微一转动，缓缓踩下刹车，“到了。”

两人步入一家酒店，乔勉扫视一圈心里有了底，潘昊诚当先去前台办理了入住，直接刷卡付费，乔勉说：“多少钱，我给你。”

他摆摆手：“不用了，算我做东。”

“不行……”

潘昊诚打断道：“是他有求于我，不是你。”说完他把房卡交给乔勉，提着她的行李箱径直朝电梯间走去。

房内窗户开阔，可以俯瞰青岛的街景，大雪从更高处洋洋洒洒地落下，她低头，看见那辆红色的越野车逐渐驶入茫茫白雪。

潘昊诚刚上车就给程何钧打了个电话。

“人我帮你送到安全的地方了。”

“好，多谢。”

两人半晌没言语，过了会儿，潘昊诚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不怕我对她下手？”

程何钧也笑了：“那你试试。”

潘昊诚夸张地长叹一声：“算了，我的胜算是零，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程何钧调侃道：“你什么时候这么谦虚了。”

“不是谦虚，是她眼睛里只有你一个人，我看把你扔进国庆阅兵的队伍里，她也能一眼认出来。”

“是吗？”程何钧笑得有些得意。

“这种女人我估计拿捏不住。”

“为什么？”

“她……挺厉害的。”

程何钧说：“厉害？听着不像什么好话。”

潘昊诚忽然沉默了一下，电话里只听得见发动机和电台广播的声音，他想了想，低声问：“你妈的情况和她说了吗？”

“还没。”

“我觉得，如果是她的话，也许会接受。”

程何钧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淡淡“嗯”了一声。

“阿钧，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会告诉她，原原本本地告诉她。”

“我就知道……”

“我对乔勉是认真的。”

“行，如果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找我，我立马从青岛飞回去。”

“生意不做了？”

“做啊，跑了的钱你付给我。”

……

乔父乔母正吃着晚饭的时候，门骤然打开，乔恒换了鞋走进来，一屁股坐在了桌前。

乔母有些惊讶：“今天怎么回来吃饭了？”

“有空就回来了。”

乔父上前热络地说：“你坐着，我去给你拿碗筷。”

“哦。”

这桌饭吃得死气沉沉，乔恒只管把菜往嘴里送，夫妻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偶尔问他几句，他只是随意应付一下。

碗筷碰撞的声音在这种沉闷里更加清脆响亮，一阵无话以后，乔父突然发问：“小勉是不是谈恋爱了？”

乔恒的手停了停。

乔母问：“你听谁说的？”

“27号楼的唐老师，今天拉住我说看到有个男的去她家。”

乔母没有说话，乔父自顾自继续道：“以前那个小夏不是挺好的。”

“好什么。”乔恒哐地把筷子朝碗口一放，起身就往自己房里走。

这一下来得实在突然，乔父纳闷道：“这是干什么，又有谁惹他了？”

“孩子长大了。”乔母苦笑着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在说哪个。

第15章 第十五章青岛海

次日一早，乔勉接到了主办方打来的电话，因为天气原因会议不得不推迟三天，同事那里也收到了一样的消息，行程就变得宽松许多。

之后，乔勉在青岛停留了两天半，这两天的食宿和出行全由潘昊诚一力承担，有时只要他一个电话，所有事都能安排得妥妥帖帖，甚至都不给她礼尚往来的机会。

潘昊诚有自己的公司，但还是抽出时间亲自做了回导游，雪一小点就开着那辆招摇的大红越野车带她四处溜达，真就像追女孩儿那样成天跟在屁股后头说这说那。也碰巧乔勉话不多，他可以滔滔不绝，讲的都是些周围的趣事，也会提起程何钧大学时候的事。

乔勉想到他曾给过自己一张名片，好像办的是水产方面的贸易公司，至于做到多大规模具体什么业务，他都没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