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一思量[校园](128)
作者:十七郞
话筒里传来古怪的声音,是短促的、不停的‘嘟嘟’声,既不是占线音又不是等待音。每次打都是这样。
陈奇忽然就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想起高一的时候,他在全国青少年赛拿铜牌回去的那个秋天。
他从读卡机上跳过去,冲进实验楼,一层一层找,一层一层问,‘认不认识乔念’‘她是读博士的’,陈奇不停重复这两句,才发现他自己有多可怜。
她不喜欢他问她的事情,一问就岔开话题,几次之后,怕惹她不高兴,他也不敢提、他也不敢问。他甚至都不知道她具体是哪个专业方向的博士生,不知道她研究什么的、不知道她的导师是谁,不知道她的实验室在几楼,不知道……
他没有好家世。他也不是顶聪明的人,陈奇死死捏着口袋里那枚亚洲赛金牌,可他现在也有点厉害了,不是么?他愿意听她的,她说什么,他全听她的。
他愿意把他的全部都给她,他赚一块金牌,她就有一块;他赚两块,她就有一双……
他笨拙地奉献所有,可她似乎并不太在意。
她转身的速度永远比他奔向她的速度要快。虽然他是百米冠军。
问到后面,陈奇甚至问得都很敷衍。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他希望所有人都告诉他‘不知道’,那他就明天再打她电话,明天再接着来找。
可是不巧,上到四楼的时候,有一个戴眼镜的女同学说,“啊,乔念,她去STF做交换生了。”
陈奇呆呆地、麻木地问,“什么福?”
“STF,美国STF大学。”她说。
陈奇本来是应该住在队里基地的,因为想住得离她近一些,特地跟教练请的假。最近没什么比赛,允许他回学校住两个月。
可是每天都还是要去基地训练。5:30准时开始,也就是说,他如果非要住学校,他每天凌晨四点多就要起床赶过去。
“你还嫌训练量少了,累不死你是不是?”教练这样问他。
他那个时候心里甜得像灌了蜜。
他不累。
他不怕更累一些。她照顾不好自己,她只会学习、一点心思都不放在生活上。牙膏没了几天她可能都不记得买,他得帮她想着这些。
他愿意更累一些。她其实是很懒的人,除了搞科研,她什么都不爱干。他得给她打扫卫生、整理衣柜,给她洗内裤。
他渴望更累一些。就像那个夜晚,他想了一百多天了,想跟她做那个,想到要爆了。
他渴望重温那种感觉,在她身上累,让她舒服,看着她欲生欲死、又喊又叫又哭的,他从来不知道她有这样一面。他心里又是疼她、又是说不出的满足,真想死在她身上算了。
陈奇回到宿舍,同舍那个练游泳的交给他一封信。而另外几个人则围着他要看他奖牌,还有隔壁几个宿舍的人,见他回来了纷纷涌过来,要看他的亚洲赛金牌。他从口袋里掏出来,扔在旁边一张床上。
一屋子人吵吵嚷嚷地。
陈奇拆开了那封信。
她的字很漂亮,不是很秀气的那种女孩子的漂亮,而是洋洋洒洒、磅礴大气的劲美。
她写“陈奇,对不起,思来想去,我还是要以学业为重。”
她写“我去美国作交换学者,一去经年,你不要等我。”
她写“我不是顶顾家的女孩子,并不是适合的伴侣。”
她写“愿君此生常如意,万里河山无故人。勿念。”
陈奇的床上是空的,寒假没人住,三个多月集训和比赛没人住,上面积了满满一层灰。
他找来抹布,在盆里打了水,一点一点擦。
她去美国么?那里有人照顾她吗?是住学校里还是住美国人家里?安全吗?有人给她擦床铺吗?
吃东西吃得习惯吗?美国现在是什么天气?他给她买那两件毛衣穿脏了没有?她过去要穿什么衣服?她一个人,身体又不好,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暑假的时候让她好歹学着做一个饭,就是不听。眼下说走就走了,半夜学习饿了怎么办?谁管她?
擦着擦着,陈奇忽然停了下来。
很久,他一下退后两步,将手里的湿抹布狠狠扔在了地上,蘸着水的毛巾,猛的甩出去,发生‘啪’的一声脆响。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脸憋得通红。
那一群围在一处欣赏他奖牌的男生吓一跳。
陈奇红了眼,两步上前,一脚踹上他床铺下面的书桌,一张固定在床腿上的桌子,硬是被踹歪了一个角,塌了一块。
上面堆放的、布满了灰尘的书和本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一群人现在才回神,纷纷跑过来阻拦他发疯。一个从身后抱住陈奇,两个来在他身旁用手臂支开他与那倒霉桌子之间的距离。
旁边所有人不约而同都望向他的腿。那是多金贵的腿啊!亚洲第一的腿啊!跟个桌子较什么劲。
大家都是体育特长生,谁的心里都明镜似的,他们没有学历、没多少文化知识,没正经好好读过书,自己身体的部件就是将来吃饭的碗。打碎这个碗,别说饭了,粥都喝不上。
哪有不拼命爱惜的道理。
陈奇一肘挣开身后那人的桎梏,那个游泳选手一下被他怼得腰都弯了。前面那两个人一个练体操、一个练跳高,被他一甩就甩到了一旁。开玩笑,俩人搂起来都不够他踹一脚。
那腿上一块块的肌肉,硬得跟铁似的。
身旁这倒霉的桌子就是最有发言权的受害者。
好在隔壁宿舍有练铅球、举重的过来凑热闹,好说歹说给拦住了。
陈奇冷冷平息着自己猛烈的呼吸,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看到一屋子人盯着怪物似的诧异眼神,冲出了宿舍。
一直在操场上跑。像个疯子一样的奔跑。
他一直跑、一直跑,在仲夏的炙热太阳下不停奔跑。毒辣的日头照在身上,汗不停地流。
400米的跑道,他不知道跑了多少个周而复始。从开头,到结尾,然后又是相同的、而全新的一圈。身后只有扬起的尘沙追随。
他跑得快,一点配速没有,只是凭着本能跑,有多少力气花多少力气。最后直到身体里面一点气力也无,两条腿再也抬不动的时候,他仰躺着倒在了地上。
初夏的、晴朗午后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他忽然很羡慕虞若晗。至少,她可以恨着回头。
而他,连恨的权利都没有。
她是那个整整高三一年,每天帮他检查作业的人啊!
那个时候他初一,并不太懂。直到后来上到高三,看到田峯那么一个根本不怎么学习的人,都在争分夺秒、想要高考考个好学校连吃饭都在看书的时候,他才知道,她高三一整年、每天半小时雷打不动给他检查作业、鼓励他好好学习意味着什么。
她是那个一句话都不多说,就能几万几万块帮他还债的人啊!
自从乔念上了大学,她就没朝她爸主动要过一分钱生活费,就像急着撇清关系一般。那是一次在跟乔念爸妈聊天的时候说到的,“不知道这孩子拧什么劲,就倔成这样”。乔妈妈这样说。乔爸爸也满心不甘,“念念小时候跟我多亲呢,每天晚上我不哄着她就不睡觉。现在连电话都不给我打。”
她唯三低头、朝她爸爸要钱,一次是他打人、另一次还是他打人、再有一次是给他交学费。他一直都不知道,他以为学校一直在给他减免学费;直到最近才听说是有个‘神秘富商’一直在资助他。才让他这几年大学一直有饭吃。没为钱的事发过愁。
她是那个自己也被骂得一片狼藉,却只顾着为他洗刷冤屈的人啊!
当初陶梓晴在论坛上造谣诋毁她,害得她导师、院领导都在找她谈话,一样一样调查她、学位证险些不给她,她都没有计较。她只盯着他被人诬陷的事情,为了他的名誉几次三番跑回N市,他能想到的、他不能想到的,她都默默帮他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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