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一思量[校园](127)

作者:十七郞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他;他一个人像野草一样艰难地活着,在太阳根本照不到的角落里。

野蛮地、挣扎着长大,已经拼尽了他小小身体里每一份气力。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只能任由他那窝囊又贪婪的舅舅舅妈把他的财产全吞掉,每个月只抠出600块钱让他活着。

很不容易养大自己,真的很不容易,她还来骗他!

她所做的一切,根本不是为了他好。

他总说她是他的天使,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根本不是。

她是从无底坑中爬出的亚巴顿,在最后审判来临的时候,从无底深坑中爬出来,毁天灭地,滥杀无辜。

那些有罪的、恶的,被她毁灭了,埋葬在坟墓里;而那些无罪的、善的,也被她当作攻击罪恶的炮弹利用了,被她毁灭了,一起埋葬在坟墓里。

两辈子,她从来就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纯洁无辜。她想利用的人,根本不会心慈手软。

她唯一温柔以待、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人,也不是单纯地对他好。

她只是在赎罪,她赎罪的目的,或许只是为了不想再被老天报复她,英年早逝再被车撞死;或许只是为了自己心里好受一些。或许只是她忽然享受那虚假的慈悲。

仅此而已。

她眼睁睁看着那孩子怀揣着对她的感激和喜爱长大,眼睁睁看着那感情变了质,却什么都做不了。她竭尽全力推开他,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没能推开他!

他死死握着她的肩膀,说‘你别喜欢别人,我已经长大了。’

他红着眼睛,把她的手压在他的胸膛,说‘我试过了,真的爱不上。这里只有你。’

他瘸着腿,从后面追上来抱住她,低下头说,‘求你别走,我没你不行。’

直到那个夜晚,他一次一次将她抛上天堂,喘着在她耳边,一句一句,都在说,‘我爱你……要我……给我……’

她什么都给不了他;她带给他的,只有一次次的欺骗和伤害。

他就算闭着眼睛、随手从街上找一个女人来爱,也会比爱她值得一千倍、一万倍。

两辈子,她什么罪都没赎回来。

这一世,她的罪孽更重了。上辈子年纪轻轻被车撞死可能已经算便宜了,这辈子会下地狱的吧。

封闭集训的日子很单调,运动员的酒店就在大运体育场,里面。所以活动范围也仅限于这个体育场。从酒店硕大的窗口望出去,就是红色的跑道。视野很开阔,但问题是,无论让谁几个月只望这一个景色也会感觉审美疲劳。连条马路都看不到。

别的队员有时候闷了偷偷吸根烟,或者有外向的,常拉着队友聊天。

陈奇既不吸烟,也不吸二手烟;人家吸烟他就远远躲开。他不爱玩手机,不煲电话粥,不看电视,他的教练裘向南怀疑他是个木头人。

这个木头人唯一的爱好是研究菜谱。他上网只干一件事,刷烹饪视频。然后他自己有一个厚本子,封面是皮的,里面全是料理配方。

这个很有潜力的厨子很可能入错了行,不过庆幸的是,他干一行爱一行,做运动员也很卖力。

只知道训练,而且从不偷懒。每组动作。

况他成绩又好。裘向南觉得自己这次恐怕是真的捡到宝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自律的队员。

其实当运动员很苦;赛场上可能只是几秒的时间就分出了胜负,可是为了这几秒,你日复一日重复相同的训练,每个0.01秒的速度提升,都是数不清的汗水和咬牙坚持堆出来的。

还有伤病。因为你一直在挑战自己的极限,经常处于伤病的边缘。一旦伤了,很可能意味着你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都付之东流。

生活又单调,不说封闭集训时几个月你根本出不去,就算平时训练也有严格规定,不该做的事不能做、不该去的地方不能去,甚至不该吃的、不该喝的,你都要执行。

在这样的苛刻中,很多队员都会有教练看不到的地方搞点小动作,都是年轻的孩子,有时候可能仅仅是因为太苦闷了,想要放纵、叛逆一下;可陈奇,裘向南从来都不担心他,你看着他、或你不看他,他一直在那里练。一丁点也不会少。

他就是那种心里像有一根擎天巨柱,支撑着他整个心灵的人。在这根擎天柱的威慑下,所有宵小鼠辈、低级趣味,全都没办法撼动他分毫。

很多人都觉得‘自律’是‘律’出来的;其实不然。所有的自律,都是‘爱’出来的。因为有爱、有支柱、有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你才愿意去做一些更苦的事、愿意违反人的天性去苛刻地要求自己。

裘向南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经历和教育能让陈奇养成这样坚定、坦荡的性格。他知道他是孤儿,自小没人疼爱,究竟是怎样的一份爱,才能将他心底的巨柱撑起,在面对诱惑和困难时,能目不斜视、砥砺前行,丝毫不被影响。

五月份很快到来;比赛在日本大阪举行,最后一个下午是休息和购物日,队里配了翻译带大家逛街。翻译是一个年轻小伙子,看样子不到三十岁,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问陈奇,“陈老师,你是想在酒店里休息还是要出去逛一下?”

旁边队友都在笑。这小子在亚洲赛上百米拿冠军,一鸣惊人,连随行翻译都要高看他一等。明明比陈奇大着好几岁,管他叫“老师”,就连出去购物都先征求他意见。

毕竟,距离上一次中国队在这个亚洲比赛上拿百米冠军已经过去五年了。

体育竞技,成绩说话,真的一点没错。

陈奇说,“要买东西。”

他买了一些护肤品,因为乔念平时也不化妆,所以就可着最基础的,水乳洗面奶,买了几件;然后买了十盒暖宫贴,她来月经容易痛,不知道好用不好用;又买撒隆巴士,她常坐电脑前,右肩膀是有些硬的。

有熟识的队友见他买这些东西,忍不住好奇来问,“给女朋友的?”

陈奇“嗯”的一声,笑得有点甜。

又有根本不熟悉的女队员来问,又酸又八卦的:“女朋友是做什么的?哪里人?也在B市吗?漂不漂亮?给我们看看照片?”一堆问题。

陈奇笑笑,没说话。

其实他想说‘关你妈鸟事’‘你配打听她吗’,但好像一直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他不能说这种脏话。

陈奇去找乔念,其实距他回来又过去了近一个月。

在二十一岁的这一年,他拿到了亚洲赛冠军。人一下子忙起来。

队领导挨着个儿的亲切接见就不用说了,Q大体育部都专门派老师过来,向陈奇发出保送硕士研究生的offer,想到之前乔念跟他说的,‘要一些亮眼的成绩’‘要学历’,陈奇爽快接受了。

他还有一年多本科毕业,他相信乔念是能留在B市的,她那么厉害,而且又是博士,只要她想,登月都可以、拿到火星星籍都是分分钟的事。

所以他在Q大读研究生是最好的。还可以跟她在一起。

然后又是派发奖金、庆功宴各种活动缠得人脱不开身,最后,居然还来商务。

好几个品牌找到队里,谈广告合作;指名要陈奇拍。

小伙子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纯正的刚铁直男,什么也不用说,什么表情也不用摆,往那里一站,就是挡不住的雄性魅力和安全感。

比起那些掐巴掐巴还没女孩子经揍的男性相比,真的不知道强多少倍。

陈奇这才知道,拍广那么赚钱的。随便拍个牛奶,扣除各种其它部分,就他自己拿到手的都不知是比赛奖金的多少倍。

当然也不全是拍牛奶的,还有瑜伽垫、遮阳帽、矿泉水,最后还来一个拍内裤的。给的钱特别多,陈奇想,还是算了。他只想露给一个人看。

就这样一个月后,陈奇拿着他买的那堆化妆品、膏药、贴肚子的,终于回到Q大。他没回自己宿舍,反而先跑到生命科学学院的实验楼,站在楼下打她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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