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里溺樱(102)
作者:慕四言
事实是等她洗完澡躺回床上,听着屋外寒风呼啸,不时还有野猫打架的嘶叫声,树影被月光映在窗边,影影绰绰地晃得厉害。
莫名地就让人心里发毛。
其实时家的四合院,冬天的夜晚也是这般光景,可她自小在那里长大,屋里也有不少的佣人住着,人气旺,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但眼下偌大四合院就她贺时桉两个人住着,她特别的没有安全感,加上隔壁四合院又被莫家人多次光顾过,而前段日子被人掳走的事也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随着时间的推移,时音音难免开始胡思乱想,某些情绪也在开始堆积。
“喵呜~”
忽地一声猫叫声响起,听声音像是两只猫在打架,时音音那堆积的情绪像是突然开了闸,她几乎是本能地尖叫了声,迅即将脑袋埋进了被子里,然后赶紧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给贺时桉打去了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对方接通来。
男人的嗓音有些漫不经心,似是含了些笑,“音音,怎么了?”
“贺时桉,”时音音也顾不上什么矜持了,“你快点过来陪我。”
可对方却拒绝得格外地干脆,“不去,我睡了。”
“……”
几秒后又悠悠补充,“很晚了,想得美的事,梦里会有的。”
“……”
窗外的猫还在打架,声音一比一个凶,时音音闭了闭眼,决定服软,“贺时桉,我害怕。”
深吸了口气后继续补充:“你放心,我肯定不想得美。”
第74章
“笃~笃~”
敲门声响起的同时, 时音音迅即起身跳下床朝门口跑了去,卧室门一拉开,她就撞进了男人的怀里。
那些自小被祖母灌输的所谓的矜持, 早都被她抛到了天边, 她紧紧地抱着男人的腰,娇嗔的嗓音似是带了些鼻音, “贺时桉,你怎么才来啊。”
屋里没开暖气有些凉, 视线落在姑娘光着的脚背上,贺时桉当即便明白了过来——是他粗心了。
本是想着转移她的注意力,知道她认床认得厉害便与她笑闹了一场,却忘了这段日子姑娘历经生死,太多的事她都还来不及消化, 眼下任何的一点风吹草动,她的敏感都会被无限放大。
“我的错。”贺时桉拦腰穿过她的腿弯将她抱进了怀里, 似哄孩子般的温柔, “怎么不开暖气?”
身体落入他怀抱后, 时音音的安全感总算得到了些许的安抚, 她抬手圈上他的脖子,脑袋埋进他的胸口,嗓音闷闷的, “找不到开关。”
这时, 贺时桉已经抱着她来到了床边, 他弯腰将她放下,不想脖子却被姑娘圈得更紧。
两人咫尺相对, 时音音抬眼看着他,暖黄的台灯透过她浓密的眼睫投下一片阴影, 眼里闪着让人心疼的执拗,“你别走。”
贺时桉轻揉了下她的后脑勺,眼里情绪复杂却是温声一笑,“我不走。”
“晚上凉,我去开下暖气。”
闻言,时音音犹豫几秒,刚想松手,身体忽而失重再次落入了男人的怀里,心下莫名地一紧张,她本能地喊了声,“贺时桉,你要干吗?”
回答她的是沉默,贺时桉抱着她绕过床尾朝床的另一侧走去。
几秒后,男人抱着她在床边坐了下来,他空出一只手按下了某个开关的同时低头看她,继而温声一笑,低缓的嗓音像是种了蛊的暧昧,“你想我干吗?”
时音音眼睫动了动,想到白天两人半路撤火的激烈,明知是玩火却还是低低地应了声,“陪我睡觉。”
“那就睡觉。”
等反应过来,她已经躺回到了床上。
安静的卧室里连空气都是静默的,时音音眨巴着眼睛,神经开始变得格外的敏感,就在男人上床准备帮她盖被子的同时,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滚到了床的另一侧,同时拉上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背对着他,“我自己来就好。”
这么多年过去了,姑娘这爱撩却又死怂的性子倒是一点也没变,贺时桉看着她的背,嘴角无声地扬了扬,“音音,被子给我一些。”
时音音在被子里动了动,依旧是背对着她,声音细细软软的,“自己拉。”
话音刚落,身子就被男人从身后捞进了怀里,然后脖子处便有温热的呼吸缠上,时音音身体一僵也忘了反应。
片刻后,她听见男人在他耳边说:“音音~安心睡吧,我不会再走了。”
一句“我不会再走了”瞬间就扫走了时音音心底所有的不安,僵硬的身体也逐渐地放松了下来。
窗外的猫似是感知到了些什么再没闹过,颈侧的呼吸也开始变得平缓而有节律,时音音小心地自他怀里转过身。
借着温柔的月光,时音音看清了男人微蹙的眉心,她抬手,指尖自他的眉头一寸寸地轻抚至眉尾,而后撑起身子在他消失了的泪痣处落下一吻。
“阿野,我们该告别了。”
“贺先生,这一次,你说话可要算数——再也不走了。”
一夜安睡,醒来时,男人已经离开了卧室,时音音摸了摸一侧的床单,是凉的,她脑袋空空地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呆,才伸手在枕边摸出手机看了眼。
只一眼,她便直挺挺地坐了起来,似是不可思议地低呼了声:“13:20?!”
而后急急地拨通了贺时桉的电话,那边过了好一会才接通,“醒了?”
“贺时桉…”时音音鼓着脸低嗔,“是不是你关了我的闹钟?”
那边像是笑了声,“醒了就下来吃饭吧。”
这就是承认了。
“贺时桉…”时音音有些不高兴,“昨晚明明说好上午要去看祖母的,你故意关我闹钟,到底想干嘛?”
“有吗?”贺时桉避重就轻地问,“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
“我只记得是你不准我走,还强行睡了我。”
“你……”后面的话被她咽了回去,因为时音音觉得这事再解释就是矫情了,她闭了闭眼睛,直接认输,“我的行李箱呢?”
“在衣帽间里。”
男人说:“室外凉,多穿点。”
说完就挂了,连个“一会见”都没有。
时音音看着熄了屏的手机,忽地笑了——这才是她认识的贺时桉。
冷冽又不失温柔,淡漠中总有她触手可及的温暖。
……
北城仁德医院的VIP病房里,傅舒韵靠坐在病床上,半边的身子已经不能动弹了,时音音拉着她的手,只觉恍若隔世。
记得最后一次见祖母是在她出事前的那个上午,那时她跟贺时桉因为一个丑娃娃在闹别扭,而祖母又恰巧在那个时候打了视频电话进来,加上祖母一直叨叨着让她和贺时桉好好相处,她嫌烦,敷衍了几句就给挂了。
眼下这般,时音音后悔又自责,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叫了声“祖母”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别哭。”傅舒韵勉力地抬起还能活动的手却摸她的脸,话语含糊却也还算清楚,“音音不哭。”
时音音赶紧抓住她的手予她力量,将脸轻贴在她的掌心,鼻音严重,“祖母,对不起,是音音不好,我来晚了。”
“音音不哭,”
傅舒韵吃力地活动着拇指轻抚着她的脸,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音音不哭。”
时音音不住地点头,“嗯,音音不哭。”
而后抽了纸给她擦眼泪,“我们都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