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温柔(2)

作者:春仅


“不要。”赵初歇眉眼都没掠起,目光跟着手上盛汤的动作,看也未看几人。

赵平威脾性不好,刚想发怒,周兰欣扯了扯他的袖子,让话题终止。

熬了五个小时的浓汤,香味四溢,赵初歇喝了一口,抬头冲周兰欣笑了笑:“还是阿姨熬的汤好喝。”

周兰欣这下也不好再说什么,牵起嘴唇露出笑容:“你爱喝就好。”

只是她演技不好,笑得干巴巴的。

赵初歇从来不当一回事,性子似乎过于冷漠。

之后饭桌上再无新的话题,几人安静吃饭,倒有几分其乐融融的画面。

吃完饭,赵初歇擦了擦嘴,神情平淡地对两人说:“爸,阿姨,还有点儿工作上面的事情,我先回去了。”

“你刚吃完饭就……”赵平威的火一下子就被点起来,但很快又咽了回去,好生说道,“反正你放假了,在家里多陪陪你阿姨。”

赵初歇冲周兰欣说:“阿姨抱歉,我这几天有些忙,下次有时间再来陪你。”

周兰欣还能说什么,只得亲切地笑啊说没事工作重要,然后送她离开。

等她走了,赵平威越想越气,重重搁下碗筷,呼出粗气:“越来越不象话了,你的话不听也就算了,现在连我的话也不听,真得给她找个心理医生……”

这话让两人避而不免地想起那件事。

周兰欣善解人意地对自家老公说道:“你看她手上那疤,可能还是走不出来吧。我们啊,得多理解理解孩子。”

赵平威沉默片刻,将周兰欣搂在怀里,由衷地心疼她:“嫁给我真是委屈你了,后妈不好当,也是初歇这孩子不如羽朦省心啊……”

周兰欣安慰他,说这是自己应该做的。

赵初歇出了赵家,一路往北开。

年前三天,该回家的都回去了,这座城市往日的繁华消尽,街道上空了一半,只剩一盏盏昏黄的路灯。

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漫无目的地开着。

一路开出了市区,到达某个交叉口,她好似清醒了过来,猛地踩下剎车,将车停在路边。

赵初歇又抽了一根烟,头低了下去,抵在方向盘上。

那一瞬间,她心里没由来的烦躁厌世。

不知道还要过多久这样的日子,平泛、虚伪、不快乐。

她过得不快乐,整整三年,她没有一天是快乐的。

除了今天,先前的每一天,他都没有在梦里出现过。似乎越发地证明,他想要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赵初歇的心无端端地抽了一下,犹如蚂蚁噬咬,细细密密的疼朝她涌来,扼制住呼吸。

不行,她不允许。

赵初歇陡然抬头,大口大口地喘气。

她的目光对着交叉口的指示牌——机场。

赵初歇连夜买了飞去西安的机票。

她乘坐的是十一点的航班,机舱里的人都在小憩,周遭悄然无声。

她也闭着眼小憩了一会儿,却越发清醒、火热。

到达机场是凌晨一点半,机场外还一片闹哄哄的,亲属接人的接人、司机拉客的拉客。

嘈杂的沸点一下子将她扯进这个鲜活的世界。

比起江城,她对这座城市更有情怀一点。

赵初歇来得匆忙,什么东西都没带,就提了个包,穿着大衣,脚下踩着一双高跟鞋。

凛冽的风灌进大衣里,她拢住,勾勒出细软妙曼的腰肢。

她小时候跟着母亲学过几年芭蕾,脊背单薄却挺直,步伐从容,气场十足。

她长得张扬,是那种冷漠的漂亮,五官也是凌厉的美,带着一股清冽、冰冷的气质。一下子就将众人的视线拉扯过来。

“美女乘车不?”

“姑娘住旅馆不?”

赵初歇摆摆手,往抽烟区域寻去。

她靠在墙边,熟练地掏出烟。烟是西安本土的牌子,延安1935,细长的一支很是秀气。

赵初歇常年抽这款,一开始她并不喜欢,但当一件事重复,就会成为不可磨灭的习惯,甚至带着强迫性质。

就算江城没有,她也会多跑几家或是托朋友买。

漂亮纤细的手拢住,挡住风口,按下扫码拿的打火机,将烟点燃。

这烟的烟草味很浓,烟进肺,缓解了舟车的疲劳。

她沉迷地闭上眼,脑袋放空,木着一张脸发呆,思绪全无。

她经常这样出神,仿佛陷在回忆里走不出来。

整个世界于她来说都是淡淡的,无趣的,沉闷的。

所以赵初歇没注意墙壁旁边,男人蹲在地上,手指间同样夹着一根烟。

那烟也是延安1935,猩红色的烟头忽明忽灭,燃烧的寥寥烟雾消失在寒冷的夜里。

男人也没注意到这边,正在打电话,语气随意得像在市场挑西瓜,带着点儿冷漠和不留情面:“孩子你打了吧。”

赵初歇一下子就被惊醒,但她不是有意想听的,男人的普通话说得很标准,低沉磁性,却不温和,声线醇厚又轻佻,还有点儿……嘲讽。

“不打?”那道声音很淡漠地顿了顿,轻飘飘地说,“哦,那生不生就是你的事儿。”

“我跟你说这事儿你找谁都没用,我他妈脑门儿上写着‘老实人’三个字吗?”不知对面说了什么,男人声音冷凝得可怕,蹭的一下站起来。

他很高,身材挺拔,像一棵笔直的白杨树,影子的阴影斜射过来,落在赵初歇的身上,仿佛笼罩了一切。

赵初歇迟疑一秒,冷静地吸了一口烟,熄灭扔进垃圾桶里。

此时此刻,她心里没有任何要评论的想法,头也不回地走掉、离开。

第2章

夜里寒风凛冽,前几日下了大雪,枯木上积了厚厚的白雪。

赵初歇打了个寒战,才意识到自己穿得真少,可心里头的炽热一点儿也没消,反而越来越浓烈。

她拿出一张纸条,照着电话打过去,这是朋友介绍去往华山的包车。

电话很快就通了,是个温柔秀气的女声:“您好,是赵小姐吗?我们在停车场D区,对对对……”

挂了电话,赵初歇按照对方所说的定位寻过去,目光锁定一辆越野车。

她刚走近,玻璃车窗摇下来,副驾驶座探出一个女孩子。

她绑着丸子头,围着厚厚的围巾,毛茸茸的护耳增添甜美和可爱,年龄二十岁左右,眼睛乌黑,像嵌了黑宝石,声音又甜又软:“是不是赵小姐?”

跟电话里是同一个声音,赵初歇问:“你是时臻臻小姐?”

“对!就是我!”时臻臻兴奋地招呼她上车,“外面冷,快进来。”

赵初歇钻进车里,时臻臻将暖气调高:“你怎么穿得这么少啊?冷不冷?我这里有热水,你喝不喝?”

赵初歇没想到她这么热情,车里暖气很充足,也缓解了身上的冷度。

她礼貌,但态度很疏离,客气地说:“谢谢,不用了。”

时臻臻古灵精怪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打量一下这个长相艳丽的女子,但到底是年纪小,按捺不住好奇心:“你是来旅游的吗?怎么来得这么匆忙啊,幸好我们今天也要去那边,不然你只能坐黑车……”

赵初歇道:“不是。”

“那你是来干……”

时臻臻还想问什么,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打断了她:“臻臻。”提醒她话太多。

是熟悉的声音,赵初歇手一顿,下意识地往驾驶座望去。

男人理着干净的短发,车窗挡住光亮,看不清面容。搭在方向盘上面的手,指骨匀称修长,青筋裸露,很有力量。

十分钟前,主人的左手夹烟,右手拿电话,语气算不得温和表明自己不想当老实人。

赵初歇心道,真巧。

时臻臻朝赵初歇俏皮歉意地吐吐舌头,她话儿多,一看到人就喜欢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她又抓着时明舟向赵初歇介绍:“这是我们此次路线的司机,也是我堂哥,时明舟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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