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116)
作者:含胭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院子外,罗雨微抬起头来,隔着雨幕,看到有个人走下驾驶座,撑起一把黑色雨伞,转身看到她后,立刻大步向她走来。
他穿着一身黑色呢子大衣,身材高大挺拔,面容白皙英俊,眼神却格外复杂,既焦急又喜悦,既紧张又担忧,真可谓是五味杂陈。
走到她面前三米远处时,他渐渐停下脚步,像是不敢再往前,只眨巴着眼睛看向她。
罗雨微呆住了,眼角还挂着泪。
她在这个小院子里许过很多很多愿望,从没有哪个愿望成真过,她也曾在这个小院子里等待过救她的人,可就算是知根知底的邻居路过院门看到她,也只会低头离开,因为知道,姜少雯不好惹。
而就在刚才,罗雨微委屈地哭了鼻子,莫名其妙的,在心里念出一句话来。
她想:要是汪韧在这儿就好了。
第62章 、老屋
汪韧看着面前的女孩, 头发湿漉漉,裹着一件浅色羽绒服,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 还有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真像一只流落街头的小兔子。
他担心了两天两夜, 此时再也不管了,被她打也好,骂也好,还是走到了她面前,右手撑着伞, 向她伸出左手:“起来, 别坐地上,会着凉的。”
罗雨微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把手交给了他, 汪韧一把握紧, 将她拉起,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 整个人就被汪韧拥进怀里。
小兔子浑身冰凉, 还发着抖,汪韧想用体温捂热她,却是徒劳,他摸摸她的湿发, 又摸摸她濡湿的脸颊,问:“干吗不进去?”
罗雨微吸吸鼻子, 说:“没带钥匙。”
汪韧问:“钥匙呢?”
“在屋里。”罗雨微说, “我刚想找个锁匠,你就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她想不通, 只有卓蕴知道她的行踪,而这个地址,应该没有任何人知道才对。
汪韧说:“我去了你单位,你老板说你回了老家,地址是李乐珊给的,她大学里给你寄过东西,你可能都忘了。”
这么久以前的事,罗雨微的确不记得了,可无论如何,汪韧能找到这里就是一件神奇的事,他果然拥有魔力,这样都能找到她。
汪韧知道现在不是聊天的好时候,不把湿衣服脱下来,罗雨微会感冒的,他松开怀抱,掏出手机,说:“我来找个锁匠。”
智能APP可以方便地寻求到生活服务,不远处就有个锁匠,说十分钟内赶到。
汪韧脱掉罗雨微的羽绒服,把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肩上,两人并肩站在屋檐下等待,雨一直在下,汪韧能看到外面的街景,通过导航,他知道这里不算中心区域,像是一片本地人的住宅区,附近全是一栋栋风格各异的自建小楼,大多三四五层高,有着漂亮的外墙和整洁的院子,罗雨微家的二层小楼夹在其中显得特别破旧,院子里更是一片荒芜。
罗雨微拢着大衣,衣服上还留着汪韧的体温,她偷瞄身边的男人,他只穿着一件灰色高领毛衣,问:“你不冷吗?”
“不冷。”汪韧想起卓蕴的话,“你……有亲戚生病了?”
“嗯。”罗雨微说,“我妈,脑梗,就是中风。”
汪韧问:“严重吗?”
罗雨微笑笑:“很严重,不过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我晚上七点还要去陪夜。”
汪韧说:“我和你一起去。”
罗雨微垂着眸,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雨水顺着屋檐滴滴答答地落下来,她伸手去接,感受到水珠的冰凉,没看汪韧,轻轻地问:“是什么时候的事?”
“嗯?”汪韧转头看她,没明白她问的是什么。
罗雨微也转过头去,与他对视:“你的蛋蛋。”
汪韧的脸色有些微的不自然,最后还是笑了起来:“大一结束后的暑假。”
罗雨微:“你几岁?”
汪韧:“还没满十九。”
罗雨微的心揪了一下:“好小啊。”
“是啊……当时感觉天都塌了。”汪韧说,“是我自己的责任,怪不了任何人,就是阅历不够,太大意了。”
他给罗雨微讲述了那年暑假发生的事。
成年后,汪韧一直想体验一次一个人的旅行,于是在大一结束后的暑假,背起双肩包,独自一人去了黄山。
一个人坐大巴,一个人住酒店,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爬山,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
上山那天,汪韧挑的路线是不走回头路,下缆车后,他还什么事都没有,开始高高兴兴地爬山。在爬一段比较陡峭的山路时,他的大腿不小心抻了一下,当时就感觉大腿内侧一阵剧痛,人都差点从台阶上滚下去,在路边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他能感觉到阴//囊部位传来的疼痛,疼得他汗如雨下,知道自己应该是扭伤了。此时的他正在半山腰上,想要下山,最快的方法是原路返回,如果按照原定路线往前走,还要好几个小时才能到达下山的缆车站。
这时,汪韧犯了第一个错误,他觉得那疼痛可以忍,好不容易来一趟黄山,不想就这么放弃,于是,他忍着疼痛继续往前,每迈一步都是一次酷刑。
说到这儿,汪韧还有心思和罗雨微开玩笑:“我当时想的是,小美人鱼上岸后每走一步都像在被刀割,我也差不多了,要是能走完,也算是人生中一段很牛逼的经历。”
罗雨微:“……”
拜托!她已经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就这样,十九岁的汪韧凭着惊人的毅力完成了原定计划,坐缆车下山时,他疼得脸色煞白,心里安慰自己,结束了结束了,再也没有遗憾了。
可下山后,汪韧又犯了第二个错误,他没有立刻去附近的医院看病,觉得人在异乡,看病很不方便,就硬挺着去了大巴站,坐上大巴往钱塘赶。
那时候钱塘和黄山之间的高铁还未开通,大巴车程需要四个多小时,汪韧在车上给老爸打了个电话,深夜,大巴到站,汪兆年和张红霞已经等在出站口,接到儿子后立刻带他去医院看病。
急诊室里,张红霞回避在外,汪韧当着医生和爸爸的面脱下了裤子,能明显地看到左边阴//囊又红又肿,医生用手一触碰,汪韧的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死死咬着牙才没叫出声。
诊断结果是左侧睾//丸扭转720度,且没有血流信号,需要立刻做手术,看看还能不能复位,如果睾//丸已经缺血坏死,那就只能切除。
这个毛病高发于青少年,黄金治疗时间只有六小时,而汪韧从受伤到入院,已经过了十几个小时。
他还很年轻,都没满十九岁,医生自然想帮他保留睾//丸,可手术时发现那颗睾//丸和精//索都已坏死发黑,他们试着将睾//丸复位,又想了各种方法试图恢复血流,结果还是失败。
汪兆年流着泪,无奈地签下了手术同意书,全麻中的汪韧就这么失去了他左边的蛋蛋。
“我也住了一个礼拜的院,和你一样,全麻手术,生//殖系统的毛病,你经历过的那一切,我其实……都经历过。”汪韧目光坦然地看着罗雨微,“不一样的是,我爸妈从头到尾都陪在我身边,连护工都没请,全是我爸伺候的我。”
他说完了,罗雨微还沉浸在他的讲述中,觉得太过遗憾,说:“你要是下山后立刻赶去医院,就好了。”
汪韧说:“我应该受伤后立刻下山才对,不应该再继续往前,但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有些假设本身就不成立,比如说你,你要是发现怀孕了立刻去医院照个B超,那该多好,就不会吃那么大个苦头了,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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