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小苹果应该叫他为什么？”

钟梨之隐隐期待着答案。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个鬼精灵，很聪明的。

然后一声猝不及防的“窝也叫他妈妈！”还是让她噎了噎。

还好岑煜没有听见。

“不对呀，因为我是女生，你才会叫我妈妈的，但是那个人不是呀，他是男生，所以你该叫他为——”

对仗工整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小苹果也凝重地点了点头，“妈妈，窝刚才说错了，窝知道该叫什么了！”

“叫什么？”

“叫，雪人叔叔！”

钟梨之：“......”

她不放弃，又换了一个角度：“我们中国呢，有句古话叫做「救命恩人，就是再生父母」，那个人，他是不是白天救了我们小苹果呀，让本来都要起飞去埃及的飞机停了下来，然后再把我们小苹果从飞机上抱了下来。”

“那现在妈妈你已经有了，所以你该喊那个人是......”

此时，岑煜正好端着两碗面从厨房里走出来。

一看见他，小苹果就笑眯眯地喊道：“雪人叔叔！”

“诶！”

岑煜真的不忍心不回应这只奶团子的任何一句话。

即使他的身份从“亲爹”变成了一个“叔叔”。

坐下后，他一齐搅动着两碗面条，在放凉一些的过程中，防止面条坨了。

钟梨之觉得她或许就该直接一点。

小孩子，其实接受能力是很强的。

所以她挺直了自己的背，用手指指自己，又用手指指岑煜，一本正经地说道：“宝贝，妈妈现在告诉你，是妈妈和他一起生下了你，所以你知道，他是你的谁了吗？”

小苹果张了张自己的嘴巴。

她点点头，也是很正经地回答自己的老母亲，甚至还像是一只小猫似的歪起了脑袋，“妈妈，窝知道的呀。”

“他是窝的雪人叔叔！”

钟梨之彻底没招。

摆摆手，她疲惫地靠在了椅子上，缓解好久以后，才接过一碗虾滑面，低声道：“算了算了，今天就算了吧。”

然后低下头，猛地吸溜一大口滑滑的面条。

小苹果还不太会使用没有辅助的筷子，她握得很低，使出吃奶的劲，好不容易夹起一颗虾滑，却在即将送到嘴边的时候——虾滑掉了。

倒也没有娇气的哭鼻子。

继续皱紧着眉头，重新夹起一颗。

岑煜在“录像永久记录”和“不让苹果公主饿肚子”的两个选项中，果断选了后者，他笑着拿过了那两根很长的木筷子，眉眼温柔：“我来喂你吃吧，好吗？”

“好鸭！”小苹果高兴得手舞足蹈。

不忘有礼貌地继续补充一句：“谢谢雪人叔叔。”

钟梨之一抬起头，就看见这个明明被“扎着心”的男人，还露出了一脸不值钱的笑意，仿佛上赶着顶“叔叔”的这个称号呢。

她叹了口气，提醒道：“马上要睡觉咯，不可以吃太多东西。”

然后，自己低下头，又是郁闷地吸溜了一大口面条。

差不多连汤都快要喝光了。

吃饱了肚子以后，钟梨之去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准备去洗澡。

小苹果先前已经在她干妈家里洗过澡了，所以现在只要再洗个脸，刷个牙就行。

家里也没有儿童牙刷。

岑煜半蹲着，小心翼翼地给她刷着牙，深怕因为牙刷太大太硬，而弄疼了她。

满嘴含着白色牙膏泡沫的小苹果，眼眸弯弯的，她口齿不清地说道：“雪人叔叔，一会儿你可以给我讲睡前故事听嘛。”

对于此，岑煜是求之不得的。

就算是让他讲上个一天一夜，他也会乐此不疲。

还好家里的客房，定期会有家政服务的人上门来更换床单。

但到底是没什么经验。

岑煜把女儿抱到床上，盖好了被子以后，他坐到了床边，出声问道：“苹果公主，你想听什么故事呀？”

他自己在童年时，几乎就没接触过这一方面，所以什么也不知道，只能在手机上搜。

小苹果想了想，从枕头上滑了下去，笑嘻嘻地回答道：“窝想听的故事是......《卖核弹的小女孩》！”

很快，浏览器的搜索引擎多出了这七个字。

虽然名字有点古怪，但岑煜只以为这是一个科技自立自强的故事，所以照着文本，有些干巴巴地念了起来。

一开始都很正常，在圣诞节那天，家家户户洋溢着幸福与喜悦的光彩，主人公女孩儿却因为无家可归，只能在冷风咆哮的大街头卖核弹。

她冻得脸色都发紫，可是路过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买她的核弹。街角诱人的烤鸡香味还让她想起了去世已久的奶奶。

睡前故事念到这里，岑煜觉得接下来应该是教会一个女孩“逆风翻盘”、“勇敢坚强”的反转故事了，可是当他的眼睛扫到手机屏幕上最后两行字眼时，愣了愣。

——小女孩低下头，遥控器就在她的手边。她不假思索，按下了那个鲜红的按钮。

——于是，城市的上空就出现了一朵彩色的蘑菇云，当天晚上，她如愿地和整个城市的人，一起见到了她亲爱的奶奶......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暴力血腥的黑暗故事！

小苹果还在眼巴巴地等待着下文。

岑煜有些窘迫，给这小奶团子拉了一下被子，他温柔地说道：“宝贝，我给你换一个睡前故事讲，好不好？”

总觉得他要是真的继续读下去。

钟梨之不需要核弹，也能送他“上天”了。

“不要啦！”小苹果翻了个身，把脑袋往枕头里面一埋，她闷闷地说道：“雪人叔叔，你出去吧，窝自己一个人可以睡的。”

岑煜点了点头，在房间里留了一盏昏暗的小夜灯。

站到了门外以后，他才敢轻声开口：“晚安，我的宝贝女儿。”

*

钟梨之洗好澡后，直接去了主卧。

她在心里，还是很放心岑煜的带娃能力，也觉得，必须得多给他一些和女儿单独相处的机会。

主卧门推开，里面的布局几乎没有什么改变。就连梳妆台上，她之前用的护肤品都没动过，但是坐下后，一拿起来，发现都是全新的。

看了底部后，钟梨之才发现，这些东西的日期都很新鲜，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一直都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不停更换着。

她坐了一会儿，才起身。

岑煜从另外的浴室里洗完澡，回到主卧。

一走进去，钟梨之就朝着他扑了过来，然后迫不及待地掀开他的上衣，都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了，“梨梨，别这么着急。”

夜晚还很漫长......

“着急什么？”钟梨之不解地拧了拧眉头，她退后一步，露出了身后的大药箱，里面的消毒酒精和白色棉花球已经被拿出来了。

她说道：“你自己把衣服撩起来，我给你的伤口消毒。”

这是在医院里时，护士特地叮嘱过的。

岑煜一愣，缓缓地坐到了床边，而后单手解开睡衣的纽扣，将心口附近的那一道枪伤伤疤露了出来。

当酒精碰在上面时，冰冰凉凉的。

钟梨之坐在他的旁边，低着脑袋，神色尤为认真。

“会不会吓到你？”他哑声问道。

钟梨之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摇头，语气突然变得闷闷的了起来，“我都还没有问你疼不疼呢，你怎么还觉得这会吓到我呀？”

恰恰相反，她对这道疤痕。

——情愫暗涌。

消毒工作很简单，没一会儿就好了。

转过身时，钟梨之快速地用手背抹了一下酸涩的眼睛。

她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说道：“你也不要太着急了，小苹果现在还很小呢，她什么也不懂，但是她总会知道，你是很爱很爱她的爸爸的。”

蓦地，她的腰被一双劲瘦有力的手臂给从后面圈住了，男人将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沉默不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