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蓝(30)
作者:禾映阶
手机没电了。
关键时刻手机给她罢工,上赶着来给她添堵。
“该死的!”她真的很想骂人。
没电的手机就是一块废铁。她看着就心烦,干脆揣进制服的口袋。
四周很静,鸦雀无声。
温菘蓝只能听见自己平稳的呼吸声。
她原地站了一会儿,掉头走人。
走到门口,刚想推门出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沉重的喘息声。
眼皮猛地跳了两下,心跳顿时漏了半拍。手握在门把手上突然不敢动了。
她绷直脊背,屏息以待,凝神静气。
VIP影厅采用的是全景声,在这间屋子里,漏不掉一丝声音。
她开始以为是自己的呼吸声。
可很快发现不是。喘息声越来越重,越来越急促,浑厚有力,是属于男人的。
一时间,温菘蓝的脑子里滚过了无数念头。甚至连邱文佳讲过的鬼故事都爬上脑海了。
突然觉得这间影厅又空又大,阴森森的,特别恐怖。后背僵直,凉飕飕的。
这事儿如果搁别人身上,早就跑了。企恶君羊以污二二期无儿把以每日更新po文海棠文废文,吃肉停不下来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遇到不对劲儿的事儿就应该马上跑路。可温菘蓝却没跑。
对未知事物的好奇胜过了趋利避害的本能。
她想到了那位神秘的客人。她的直觉告诉她,他一定还在这间影厅里。在她没发现的某个角落里。
温菘蓝脱掉了脚上的高跟鞋,放在一旁。赤脚踩在地上。影厅的地面铺了地毯,赤脚踏过,发不出任何声响。
影厅布置特殊材料,声音会在厅内来回折射。她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好几遍,分辨出那个喘息声是从幕布周围传出来了。
她蹑手蹑脚地朝幕布走过去……
幕布的最左侧,靠近墙壁的一小块空间,蜷缩着一个黑色身影。
宽阔的双肩,伟岸的身躯,是个男人。
这个位置的顶灯没开,光线太暗,又被台阶挡住了,形成了视线盲区。温菘蓝一直没注意到这个角落。
男人背对着她瘫在地上,双手抱头,脑门磕在地上,缩成一团,就像是婴儿在母亲子宫里的姿势,扭曲而僵硬。
绕是她有心理准备,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他看上去非常痛苦,喘息声越发粗.重,嘴里不断发出哼哼声,像是小动物的呜鸣。
温菘蓝心下一惊,神经被狠狠地牵扯了两下。
“先生,您怎么了?”她蹲下.身,伸出双手,想去扶他。
手指尚未碰到他的衣服,就被当场叫停,“别碰我!”
一声低吼,嗓音嘶哑,并没有太多力量。
温菘蓝怔了一秒,手垂在半空中,没放下去。
她也不恼,好脾气地说:“先生,您是不是不舒服?我叫保安过来,送您去医院。”
虽然她看不见他的脸,可他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看着就痛苦。
万一是什么急症,不及时送医,出事了怎么办?影城可惹不起人命官司!
温菘蓝赤脚往前走了两步,试图绕到他面前,去察看他的情况。
“先生,你的情况看上去很不好……”
“滚!”
又是一道暴怒的声音。
她浑身一颤,只好又往后缩了一步。
温菘蓝看不到,男人的眼底一片猩红,额头汗珠密布,表情因痛苦而变得格外狰狞扭曲,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太阳穴抽疼,牵动周边的神经,头部的血管脉搏一跳一跳的。整个脑袋都疼,有时左边,有时右边,头皮紧紧揪在一起,喘气都疼。
“别管我,快滚!”他跪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咆哮着,仿佛一头发怒的野兽。
温菘蓝不知道这人具体患了什么病。看他这么痛苦也不愿意去医院,多半是隐疾。
这些患有隐疾的病人自然不愿意在陌生人面前发病,他们害怕被别人看到他痛苦狼狈的样子。
温菘蓝蹲在他身旁,试图游说:“别怕先生,我会帮助您的。”
男人如小动物一样缩在一起,手背青筋暴起,嘴唇哆嗦,牙齿打颤,嗓音近乎破碎,“你快走……我……死不了……”
断断续续的声音,喘着粗气,用尽了身上最后一点力气。似乎下一秒他就会因为脱力倒地而亡。
他把自己的脑袋重重朝地板磕下去。
“砰……”格外响亮的一声。
温菘蓝的神经都跟着颤动了。
“求你离开……”
他好像哭了。厚重的喘息声里夹杂着一丝微弱的哭泣声。
这是一个男人放下了他的自尊,乞求她离开。
她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
不直视他人的不堪,也是一种善良。
温菘蓝重新穿上自己的高跟鞋,快步走出影厅。
影厅的门轻轻关上了,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那串哒哒哒的声响彻底消失,“呕”的一声,男人开始狂吐。
胃里吐空了,胆汁都吐出来了。
人稍微舒服了一点。他艰难地从大衣口袋里摸出手机,摁亮屏幕。
手机白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他现在畏光,看见光就想去挡。
手机设置了自动调光。周围的环境一黑下来,手机的背景光就会迅速变暗。
他闭上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再睁开,觉得舒服一些,才敢直视屏幕。
屏保还是那张婚纱照,俊男美女,十指紧扣,登对养眼。
手指轻点屏幕,他敲出韩程的号码,拨过去,“来……影城……接我……”
对面韩程一听到老板如此微弱的声音,立即意识到了不对劲儿,急忙问:“老板,您又犯病了?”
双手绵软无力,江既白用力握住手机,眯着眼睛,咬字含糊,“把我的药……药……带来……”
说完这句话,他再也支撑不住,右手猛地一抖,手机从手心里滑落,砸在地上。他靠着墙壁,闭上眼睛,任由疼痛蔓延五脏六腑,席卷全身,将他整个吞噬。
“喂,老板?”
“老板?听得见吗?”
……
手机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毫无回应。
韩程果断切断了通话。
屏幕亮了近一分钟,很快就转暗了。
温菘蓝在办公室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来回踱步,整个人焦虑得不行。
她一向沉得住气,很少有这般焦虑难耐的时候。
也不知道那位客人怎么样了。
他的情况好像很严重。如此痛苦都不愿意去医院。就这样硬生生自己扛着。此等忍耐力,绝非常人所及。
他生了什么病?
什么病会痛成那样?
温菘蓝不是医生,她对疾病的认知非常有限。她只在癌症晚期的病人身上看过这种程度的疼痛。当年爷爷身患胃癌,临走前的几个月经常会痛得蜷缩在床角,发出绝望的哀鸣声。甚至还会吐血。
影厅光线太暗,她也没注意看地上,不知道他有没有吐血。
绝症?
他看着还那么年轻,不至于吧?
呸呸呸!
她怎么能这样想呢!这不是诅咒人家嘛!
一定不会是绝症的。
温菘蓝目不转睛地盯着办公桌上的沙漏。眼睁睁看着它漏了一次。
半个小时过去了。
她坐不住了。
她拔掉充电的手机,再次去了6号VIP影厅。
影厅的大门已经被关上了。她看着锁眼,心头快速滑过某种异样的感觉。
摁下门把手,猛地将门推开,影厅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
她伸手摁亮右侧墙壁上的开关,顶灯齐齐转亮。
影厅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那位客人已经走了。
谈不上害怕,内心却怅然若失。
一次又一次和真相失之交臂。她始终没能见到这位神秘客人的庐山真面目。
重新影厅的大门锁好。温菘蓝下了楼。
路过卖品区,邱文佳从吧台走出来,一把拽住她,“蓝姐,你怎么了?看着魂不守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