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时雨(108)
作者:小岁时
按理说,这个接近午饭的时间,林传雄已然离开,赶去公司,宽敞的单人病房里只剩下王洁和护工。
她精神不济,不太喜欢和不熟的护工交谈,通常是自己安静地刷手机看电视。
然而今日格外不同,巩桐方才走在医院长廊,距离王洁的病房还有两三步,便听见里面传出了欢快的笑声。
巩桐分外困惑,心想难不成是林传雄还没有去上班?
她急步走到门前,透过镶嵌在木制门板上的圆形玻璃窗一瞧,王洁靠坐在病床上,果真和一个男人相谈甚欢。
只不过男人的侧颜年轻出挑,连绵的眉骨、山根、下颌线条干净锋利,和琉璃质感的琥珀色眼瞳相得益彰。
竟然是江奕白。
第68章 涨价
始料不及撞见这样的组合, 巩桐吓了一跳,瞠目结舌。
但仔细去瞧,他们确实谈得正好, 王洁清脆的笑声不绝于耳, 接连不断地钻出门缝。
江奕白伶俐的口齿一定在当下发挥到了极致,菲薄的双唇不停在动,逗王洁开怀。
而他像是和巩桐有所感应,华丽剔透的眼眸很快流转,关注到了徘徊在门口的她。
“阿姨, 巩桐来了。”江奕白瞳仁发亮, 眉眼弯得愈发璀璨, 像数以亿计的星辰汇聚的银河倾泻而下,在里面流淌环绕。
他知会王洁一声, 起身走向了房门。
巩桐便不再在门口躲躲藏藏,大方地推门进去。
她步伐有些迟疑局促, 左望望病床上的妈妈, 右瞅瞅江奕白,自觉和他保持一段客气的距离。
江奕白却不以为然, 主动站近一步, 习惯性地牵她的手。
右手触及到一份再熟悉不过的暖热, 巩桐却是与平常反应大不相同的惊慌失色,下意识瞥一眼妈妈, 忙不迭把他甩开。
然而他们的举动并没有逃过王洁犀利的眼睛,她仿佛看透了巩桐此番行为背后的细腻心思, 展颜一笑:“乖乖, 我都知道啦。”
巩桐诧异,睁圆双眼望向江奕白。
“我刚和阿姨说了我们的事。”江奕白重新牵起她的手, 一边走回王洁身边,一边解释。
巩桐内心的惶恐翻江倒海,不比刚才当着王洁的面,被他亲昵牵手要好上多少。
她心中一直有数,王洁辗转游走于名利场和富人圈多年,见多识广,并不看好他们两个,曾经不止一回委婉地提醒过她。
巩桐此行回来,甚至在飞机上胡思乱想过,假如把自己和江奕白目前的发展状况一五一十地告知王洁,会不会遭受比被兰馨反对,还要剧烈的一幕。
她如何会想到,获知一切的妈妈会言笑晏晏,一脸欣慰与欢喜地瞧着他俩。
巩桐越想越狐疑,怀揣一只受惊兔子一样的惴惴不安,有一箩筐的话想要脱口而出,可面对这般和谐的此行此景,似乎又不是问话的优良时机。
她只得抿起嘴唇,硬生生将话憋了回去。
江奕白却灵敏察觉到她的异常,意有所指地捏了捏她指节,忽而松开,主动提出:“我出去给阿姨洗个苹果,你们先聊。”
配套实施奢华的单人病房怎么可能没有水池,哪里用得着他跑去外面清洗?
他分明是特意腾出时间和空间,留给她们母女交谈。
江奕白说走就走,转眼留给她们的只有一个利索远去的背影和放到最低的关门声。
巩桐偏过脑袋,从关闭的房门上收回视线,又一次靠近王洁的病床,难为情地坐到了床边。
王洁快一步拉起她的手,放心地轻拍了两下:“奕白是个好孩子,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你的。”
否则他也不会在这种料峭多寒,适合偷懒赖床的深秋时节,一大早便拎着大包小包出现在她的病房,说的第一句还是满含笑意与宠溺的:“阿姨好,巩桐还在睡觉,她这几天累着了,我想让她多睡一会儿,就先自己过来了。”
而他在这里陪同她的三两个小时,聊的全是巩桐。
每提及一次她的名字,他眼中的流光溢彩就浓烈一分,如同一幅恢宏长卷落下的一笔笔绚烂。
直至江奕白无意间发现巩桐出现在了病房门口,瞳仁之中的璀璨瞬时攀升至了顶峰,炫目得堪比极光闪耀,恒星氦闪。
那样饱含爱意和缱绻,不含一丝杂质的坦荡眼神,是对真心的最佳诠释。
谁也无法否认。
听见妈妈这样说,巩桐不好意思地垂低脑袋,胡乱拨了拨耳发。
王洁娓娓道来,讲出了之前对他们走到一起的最大顾虑:“他老实和我说了,他的父母对你的家庭背景确实存在意见,但你不用操心,一切都交给他,他会处理妥当。”
巩桐默然地抿抿唇瓣,胸口微堵,不知道回什么好。
王洁又轻轻一拍她的手,浅笑温和:“乖乖,你也没喜欢过别人,既然决定和他在一起了,就试着好好走下去吧,用不着害怕,你永远有妈妈。”
巩桐胸腔堆积的沉重分量似乎被这句轻飘言语拨动,沉稳舒缓了好多。
她唇角一勾,弯出蜜桃般的清甜笑意,应了“好”。
不多时,江奕白拿着洗过的苹果回来,再细致地削好皮,给王洁和巩桐一人一个。
他们三人再闲聊了二三十分钟,解决完一部分工作的林传雄又抽空赶来了医院。
之于江奕白和巩桐在一起的消息,林传雄的欢喜程度远远高于王洁。
江家的能量几多几少,他更加透彻,听罢就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声称赞两人般配,恨不得立即把民政局搬过来,近一步坐实他们的关系,将两家人彻底捆绑。
“奕白啊,你和桐桐的年纪都不小了,很多事情要开始考虑了,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宇飞都一岁了,能喊爸爸咯。”林传雄乐乐呵呵地暗示。
江奕白自幼跟在从商的父母身边,听得多看得更多,自然能够一眼识破这位雄心勃勃的野心家的真实用意。
但他毫不在意,反而顺着林传雄的话说:“叔叔放心,我会的。”
但林传雄的话让巩桐很是反感,受不了她和江奕白中间掺杂太多现实的利益纠葛。
她趁林传雄去给王洁倒水的空档,轻微拉拽身边江奕白的衣摆,悄声提醒:“你别听他的,他心思不纯。”
“我知道。”江奕白反手握了握她的指尖,“但我是真的想娶你。”
巩桐心头一震,惊得掀高眼帘,慌乱又紧张地望着他。
江奕白顺手揉揉她的脑袋,上扬的唇瓣牵出了乱人心智的梨涡。
房间还有王洁和林传雄,巩桐忙不迭垂低眸光,赧然地眨了眨眼。
瞧出林传雄心存异心的人还有王洁,她对于此事的态度和女儿一致,不愿意让丈夫多加干涉,因此没聊几句就打发他俩走了。
和江奕白作别他们,手牵手离开医院,巩桐仍然存有一丝对于先前猝然涉及的结婚的羞赧,没打算再提,而是晃动他的手问:“你早上为什么自己过来了?”
江奕白有理有据地说:“丈母娘当然要自己来搞定。”
他显然是从她昨晚的吞吐中察觉出了她夹在中央的艰难,捏捏她的脸蛋:“以后呢,能让我解决的都让我去,我不会叫你有任何为难。”
巩桐打弯眉眼,甜笑满面。
他们坐上回去的车,途径了三中。
两人谁也没有要停车下去转转,重温少时的念头,却在和恢宏校门擦身而过的时候,不谋而合地偏过脑袋,细细打量。
其实坐在一路疾驰的车身内部,透过狭窄玻璃窗,可以窥见的校园景致实在受限,能够大面积扫见的,只剩那些不容易受到季节变化影响,依旧郁郁葱葱的旺盛阔叶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