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每天想贴贴(36)
作者:红枣小米粥
“我们原想将人收敛了,可门窗却久推不开,而你一回来便推开了,想来是弟妹不愿离去,即便是死了,也要等你归来。”
“多谢嫂嫂关切。”茶脚商瞥了瞥妻子的小腹,再次看向那妇人,斟酌问:“我不在的这一年多,我娘子过得可还好?我见她消瘦了许多。”
妇人怔了一下,眼神慌乱的不敢直视他:“她日夜以泪洗面,茶不思饭不想的就盼着你回来,还总说梦见你躺在一间茅草屋中。”
茶脚商讶异得瞳孔无意识的放大。
妇人见他发楞,带着稍许可惜可叹,有意绕开话题:“这些时日你究竟去了何处?怎的现在才回来?”
“回来途中正遇大雨,山道湿滑,不慎跌落了悬崖。”
茶脚商悠悠叹一口气:“也全怪我自己太过心急,大雨过后又见这雨连绵的下了好几日不见消停,便不肯再等,冒险上路,这才遭此横祸。”
“幸得崖下猎户所救,养了数月才醒,可醒来后也是整日恍恍惚惚不知岁月,便又将养了数月。”
妇人听闻惊呼:“如此说来你娘子先前说的竟是对的,我们还只当她是发了癔症......”
想到因此而对他妻子的疏离,妇人忙止了话,转而道:“可见你们夫妻之间情深意切,心灵相通。”
若不知妻子小腹隆起,听到这话,他定是很感动,现下却觉颇有疑点。
“嫂子素来与我家娘子交好,我意识醒转之后,曾给家里来过一封信,嫂子可曾听她提起过?”
妇人眼神晃了晃:“不曾听她提及。”
茶脚商蹙了眉,又问:“那我妻子这一年多,可有与外人来往?”
妇人收紧了手,面上发慌:“为为何这般问?”
寡居的妇人怀了孕,即便是死了都是要遭人唾骂的。
茶脚商有意遮掩:“没什么,只是察觉有些异处。”
“是是吗?”妇人心中直打鼓,面色险些挂不住,她默思片晌,心中有了主意:“听闻你噩耗之后半年仍无任何消息,我们都以为你再无生还的可能,是以村东头的李老三曾派媒人上门求娶过。”
见茶脚商敛眉沉思,妇人遂告辞道:“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顾着家里,你有事再找我。”
茶脚商点头道:“好,等娘子入土为安了,我再登门拜谢嫂嫂。”
妇人匆忙转身,焦急的迈着小碎步快速远去。
茶脚商婆娑着妻子的手,心头疑云久挥不去。
妻子腹中的孩子难道就是那个李老三的?
可又说妻子始终盼他归来,坚信他还活着,又何故会与他人苟且?
他寄回的信,妻子为何并未收到?
若她并未收信,不是畏罪自杀,又缘何悬梁自尽?
茶脚商冥思苦想半刻未果,便也作罢。
他起身行至床尾,从床底下抠出一个小匣子,用拇指推开。
匣子里装的是银两。
他拿出几块碎银子揣进怀里,关好门离开院子。
一路上,他察觉所有人都在打量他,眼神也很是怪异。
他每每扫过去,他们都会扯着唇露出心虚的笑。
茶脚商心下更是疑窦丛生。
他拿着钱去了城里,用手上的所有钱财买了一个上好的棺椁。
回来时撞见村里游手好闲的醉汉。
他刚瞥见,那人对上他的眼睛后撒腿就跑。
茶脚商直纳罕,一桩桩一件件的怪事,加上妻子离世的痛搅得他七荤八素,但他目下无暇多管。
他回家将妻子收敛入棺,封棺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他要查清妻子腹中的孩子是谁的,也要查明白她的死因。
是以,他又出了门前往村东头的李老三家。
他到达时,李老三已经收拾好包裹正欲跑路,见到他来,面色大变,惊慌不已。
见此一幕,茶脚商还未询问便已在心中给他定下了罪魁祸首的罪责。
他愤怒,痛恨,释放着身上所有的厉气,盯着李老三一步步走近。
天色渐暗,一寸寸混沌的天色藏着风雨欲来的恐惧。
李老三心下惶惶,只觉那张憔悴疲惫的面容上双目冷凝,活像具行尸走肉,又像是从地府里爬出来的索命厉鬼。
他甚至觉得,眼前回来的不是人,根本就是鬼。
他心中有亏,脚下踉跄的往后退,跌坐回屋内,还不等人发难,自己先将自己吓了个半死。
茶脚商二话不说,抬手梆的给了他一拳。
他揪住李老三的衣襟痛斥:“你个敢做不敢当的懦夫,是你逼死了她是吗?”
李老三已然六神无主,只顾摇着头:“我没有,不是我。”
“不是你她为何会死?她是个喜欢孩子的人,若非迫不得已,怎会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去死?”
“什么孩子?我不知道,不是我的。”
“你还狡辩,不是你的又是谁的?”
“谁的?”李老三仓促中想了一番,而后一股脑的全部抖落出来:“你隔壁张老二的,醉汉张老五的,村子里所有的男人都有可能。”
“你......”
茶脚商怒不可遏,原还想痛斥他耍赖的无耻行径,脑海中忽的闪过村内所有人奇怪的目光,想到撒腿就跑的醉汉,他恍惚间想通了所有疑点。
他的妻子是个温柔善良的人,被人看上他不奇怪。
同时他也了解妻子的外柔内刚,倘若非真心所愿,必定宁死不屈。
一个柔弱的寡妇被人盯上,若倔强不从,最终会落得个什么样的后果?
茶脚商越想越心惊,止不住的浑身战栗,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放在大火上灼烧,身上的血液沸腾不止。
他翻身死死压住李老三,掐住他的脖子逼问:“说,是谁杀了我的妻子?”
李老三双手抓着他的手腕挣扎:“没人杀她,她是自己自杀的。”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我不知道,我就去过几次,张老五去得最多。”
“还有谁?”
......
李老三一五一十的数着人名,他每数一个,茶脚商的手就紧一分。
原本疲惫不堪的人,此时被巨大的仇恨充斥着,支配着,失去了理智。
李老三成了他手下的第一个亡魂。
或许是因为他本就是从生死场上走过一遭的人,也或许是他心中冲天的怒气还未消。
是以在发现自己杀了人后,他没有慌,甚至很平静的打扫好现场,将尸体和收拾好的行李丢进床底,伪造成畏罪出逃的迹象。
从李老三家出来后,茶脚商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目光阴冷,戾气深重。
天色已大黑,即将满圆的月亮挂在天际,铺洒下光辉。
他缓缓抬起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唇角上翘,逐渐绽放出一个阴恻的笑容。
这一刻,从鬼门关中逃过一劫的人,又亲手将自己炼化成了厉鬼。
回家时,看见隔壁的房子内亮着光,听见里面传来喃喃细语。
他转了方向,悄然靠近窗下,倚墙细听。
屋内男人着急问:“你可看清楚了,确实没留下什么证据?”
妇人冷嘲热讽道:“现在知道怕了?我跟你闹了多少次?吵了多少次?也没见你少往隔壁钻。”
男人软着声哄:“我的好娘子哟,你就快告诉我吧,你总不忍见我被人杀死,让咱家孩子没了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