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依依嗤笑一声：“这个时候倒是知道要听话了？”

“那当然，做为晚辈，不能什么话都听，固步自封，也自然不能什么话都不听，硬去磕破头。”

“我看你是只挑自己喜欢的听。”

*

陆峥脚步轻缓的朝前走着，一会儿按按胸口，一会儿抻抻胳膊。

除了觉得体内灵力有些滞涩，手脚略感乏力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大的异样，今日好好休整一番，应能恢复个五六分，明日再决定是否返回华蓥。

如此计算着，也便未注意到眼前的情形。

他低着脑袋，心不在焉的迈动步伐，穿过拥挤的人群。

心中又在想。

出趟门，险些丢了性命不说，还没做成一件有用的事，回去定又要被二姐说道，要不先不回去了？可又能去哪呢？

“他进去了。”

“他是外地来的吧？”

“长得白白净净的可惜了。”

身后响起窃窃私语，像雨滴落在石板路一般嘈杂细碎，可一句都没传进陆峥的耳朵里。

他身旁的二层阁楼上挂着喜庆的红绸，楼上隔间面向街道的门格一扇扇大敞着。

倚在缘栏上的婆子看见陆峥走进来，顿时喜笑颜开。

“来人了，小姐的姻缘到了。”婆子转身进隔间，嗓子里像是住着一只喜鹊：“是个白净的公子哥呢，小姐快些出去抛绣球吧。”

“我不扔。”

说话的小姐眉如远黛，眼睛清亮，秀挺的鼻尖下点着朱唇，美艳却不俗气，反衬着一身傲骨嶙峋。

她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把玩着碧色的茶盏，恹恹的声音里带着叛逆。

婆子瞥了一眼楼下，着急劝：“我的大小姐哟，外面的闲言碎语您还没听够呢？”

“他们爱说说去呗，我能撕了一张，又不能把所有人的嘴都撕了。”

“家主可说了，你今日这亲事若定不下来，便不用回庄里了。”

“真的？”小姐抬起头来盯着婆子，大睁的眼睛里迸射出兴奋喜悦的光彩：“他当真这么说？”

婆子噎了一下，继续补充：“说把你关在山庄外的角房里，一步都不准外出。”

“......”小姐蔫了，如霜打的花趴在桌子上哀哀戚戚：“我爹他就是不想要我了。”

婆子出来瞧了一po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Q裙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眼，见陆峥就要走出人群包围圈了，又着急的转回去：“小姐哟，就算您不体谅家主的用心，也当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咱们先过了眼前这坎不是？”

小姐眉头一动，将脑袋垫在胳膊上，转头一本正经的看着婆子。

婆子被她看得发毛，爬着皱纹的脸僵住，莫名觉得脖子发凉。

好半晌，小姐眨了一下眼睛，勾唇慢慢绽放出笑容，一拍桌子坐起来：“好主意。”

婆子吓得浑身一抖，接着就见小姐捞起桌上的绣球，跨出房间。

挤挤攘攘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见她出来，忙慌张往后退，特别是男子，更是避之如蛇蝎。

小姐在缘栏边站定，也懒得去注意那帮子蠢人，垂眼看向脚下。

那神不守舍的公子哥一看便知是误入。

不过也没关系，谁叫她刚好需要个跳板，他就凑上来了呢。

“呆子。”

耳边静悄悄的忽然传来一声呼喊，陆峥下意识的循声回头。

楼上的女子身系软烟罗，颜色姝丽，眉眼间透着坚毅，冲他莞尔。

她将手中红色的东西朝他扔过来：“接住。”

上面挂着流苏，还有小拇指大的银铃铛，流苏因着风的阻力飘在后方，铃铛清清脆脆的发出响声，搅动着人的心绪。

陆峥一头雾水的抬手接住。

低头一看才发现是绣球，上面绣着各色的小花。

几步之外人群里的声音也终于传进了耳朵：

“他居然接住了。”

“他真的接了。”

“这是哪家的公子竟有如此心胸？”

陆峥懵了，心中荡开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举着绣球朝人群走一步，那一大片的人群便惶恐的后退一步。

他彻底傻了。

见楼上的小姐旋身跳了下来，身体比脑子快一步的走上前：“那那个......”

视线之外，又见楼内乌泱泱的冲出一帮人。

为首的是那个妇人，此时咧开嘴笑得灿烂，出了门便高声贺：“恭喜姑爷，贺喜姑爷。”

陆峥惊慌的连连摇头：“不不是，我我不是来......”

“带回去。”

陆峥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睁着茫然的双眼看向小姐，莫名觉得她现在一副土匪样，而自己是即将被拐回去的小娇妻。

胳膊忽的一重。

转眼就见两个大汉架起他的胳膊，还有两个走上前抓起他的腿，四人合力将他抬了起来。

他心下慌乱的只顾大喊：“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他的声音响在热闹的街道上，一时击溃了所有的嘈杂声。

*

冷冷清清的小巷内。

石头缝隙里长出了杂草，枯了又新生，黄绿交杂着长成了强壮茂盛的一团。

一阵风吹过，搅断了枯草，贴着一块块石板铺就的凹凸不平的地面艰难滑行，最终被拦在了木柱上。

巷子两边挨挨挤挤的立着屋舍，却都紧闭门户，锁上也落了灰，显是久未有人住。

姜依依和姬怀生一路走来，只闻风穿过巷子的呜咽声，未听半点人语。

“喵~”

一只黑猫迈着优雅的小方步从角落里出来，察觉人迹，在巷子中央停了下来，转头看着两个生人，随后一蹬腿蹿进了窄巷。

姜依依忙跨出脚：“追上去看看，或许还有人住。”

两人跟着黑猫一路拐进窄巷，追到一个大门紧闭的宅子。

黑猫轻车熟路的爬上屋脊，轻巧灵动的跃了进去。

姜依依和姬怀生则绕到一旁的角门。

角门的石墩上堆了积灰，青石台阶下挤着枯草枯枝。

姬怀生还是踏了上去叩响门扉。

“咚咚咚”的叩门声清脆，在寂静的长巷内格外响亮，像盛着风的鼓点在整个巷子里回荡。

响声持续了许久，宅子内毫无动静，整条街巷亦毫无动静，只有偶尔的细微的猫叫声从紧闭的房门缝隙中透出来。

姬怀生悻悻然作罢：“那猫或许是在外面觅食，只是回到这里罢了，没有人养。”

姜依依也有些颓丧：“那就只能出去再打听打听了。”

“失踪在池州的妘宥寄回去的最后一封灵笺上言，‘池州内有纷乱，暂留池州查明原委。’后寻来的嬴峙亦有回报，说在池州城内的永安巷查到过妘宥的踪迹，但并未见其人。”

边往外走，姜依依边奇怪道：“他既来查过，怎的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姬怀生亦是不解：“或许后来又生了变故吧。”

第14章 入城2

永安巷像是被人遗忘的角落，无人问津，也无人踏足。

巷内一片荒凉，巷外却是喧闹不止。

嘈嘈杂杂的人语声像是一锅煮沸的粥，与凄清的小巷形成强烈的对比。

永安巷外不远处有一家茶摊，许是地理位置原因，客人寥寥。

开店的是个老妇人，客少倒也自得其乐的慢慢腾腾的烧水煮茶。

姜依依和姬怀生走上前去要了两碗茶。

妇人招呼他们坐下，笑容慈和的起身冲茶，拎着壶过来，放了两个碗在他们面前。

茶摊虽小，但被妇人拾掇得很干净。

茶壶茶碗都擦得程亮，旧桌椅上也是一尘不染。

清透的茶水呼噜噜注入碗中，激起白色的泡沫，随着荡漾的水波在碗内转圈圈。

碗内七八分满后，妇人抬起水壶，动作娴熟的用白净的手帕擦去壶嘴上残存的水渍，笑道：“二位慢用。”

“大娘。”见妇人后退一步就要离去，姜依依喊住她，抬手指着斜前方问：“往那边可是永安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