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酥(36)
“可是我记得,母树2007年就已经禁止采摘,你那罐是……”
“是我父亲在一场拍卖会上拍到的珍品。”
“……”
……你个壕无人性的男人为什么不早说!
殷酥酥想哭。
那可是母树大红袍啊,康熙爷雍正爷同款,一克就要几十万,有钱都买不到的稀世珍宝,她居然一口就给喝了个精光,不仅没拍照没留念,甚至都没有细细品味!
就在殷酥酥黯然神伤、悔得肠子发青之际,壕无人性的费家太子爷放下了手中的龙井,冷不丁问:“有没有吸管?”
殷酥酥沉浸在没能跟稀世珍宝合影打卡的遗憾里,没听清楚,茫然地抬头:“什么?”
“吸管。”费疑舟拿起娃哈哈AD钙奶,淡淡地说,“我想喝这个。”
“……你给我吧。”
半分钟后,殷酥酥从冰箱里取出一根细吸管,往娃哈哈顶部的密封铝箔纸一插,递回给费疑舟,自己也取出一瓶喝。
呲溜吸一口。
嗯,酸酸甜甜。记忆中的味道,非常好喝。
殷酥酥咕咚吞下嘴里的AD钙奶,定定盯着费疑舟看。眼瞧这位主儿也慢条斯理吸了一口,优雅咽下,莫名便生出几分紧张。
她小声试探地问:“怎么样?你觉得好喝吗?”
费疑舟点头:“还不错。”
微紧的神经归于松弛,殷酥酥悄然鼓起腮帮,呼出一口气,囧囧地想:还好还好,也不是多挑剔难伺候。
窗外雨声渐渐小了。
殷酥酥一瓶娃哈哈喝完,又陪大少爷在客厅里坐了会儿。东拉西扯地闲聊,蓦地,一阵微弱却怪异的声响从洗漱间方向传来,飘进她耳朵。
滴答,滴答,绵延规律。
像是水龙头没拧紧,在往下淌水。
“不好意思,麻烦你稍等我片刻。”留下这句话,殷酥酥从沙发上起身,循着声响传出的方向寻觅一圈,发现是洗手间。
客厅灯光明亮,倾泻进磨砂门内,一缕光线虽然微弱,视物已经足够。
懒得开洗手间的灯,殷酥酥摸黑走进去。
洗脸台上并无异样,回过身往后看,原来漏水的地方是浴室里的圆形蓬蓬头。
她蹲在花洒开关前,仰起脑袋握住开关,用力一转,试图将蓬蓬头关紧。
谁知,黑灯瞎火转错了方向,竟将顶端的方形花洒给打开。哗啦啦的冷水往下冲出,气势汹汹,跟下大雨似的,直接把殷酥酥从头到脚浇了个遍。
“……”殷酥酥毫无防备,傻了,被冻得一个激灵喊出声,忙慌慌把开关往反方向拧紧。
客厅那边,费疑舟听见洗手间的惊呼,蹙了眉,怕殷酥酥因为腿伤出意外,大步便往她的方向走,步伐里尽是前所未有的失序与仓促。
到门口,顿步往里看,洗手间内部做了干湿区分离,布置整洁,光线格外昏暗。
但依稀可见一道小小的身影,楚楚可怜,像被人遗弃的猫儿,木呆呆缩在浴室内。
费疑舟恪守君子礼数,没有贸然闯入,而是敲了敲门,嗓音微沉:“殷酥酥?”
不是殷小姐,而是殷酥酥。短短三个字,已经泄露他关心则乱。
殷酥酥这才迟钝地回过神。她此刻浑身是水狼狈不堪,羞窘与懊恼交织,边站起身,边语无伦次地回复:“没事没事,我想把水关了,结果拧开关的时候不小心拧错了方向,只是身上被水淋湿而已……”
视线里的黑暗令费疑舟不悦,他心是紧的,要确认她是否受伤,抬手摁亮照明灯。
啪一声,室内瞬间灯火通明。
与此同时,浑身是水的女孩儿走出浴室,落汤鸡般映入他视野:一头长卷发湿漉漉淌着水,搭在肩头,也许是觉得自己太狼狈,窘促羞于见人,她脑袋埋得很低,两只平日里小巧雪白的耳尖,红得几乎要滴出鲜血。
完全是下意识举动,费疑舟目光下移。
继而便看见了她身上湿润的发丝和湿润的衣衫。其中一缕发,沾着水汽黏在她左脸的皮肤上,尾梢没入她的唇齿,朱红的唇与黑色的发,色差强烈而又夺目异常。
像出洛水而来的神女。
又引人无限遐想。
费疑舟目光落在她身上,不可控地注视,眸色渐渐深了几分。
殷酥酥完全没有察觉到男人的异常。
她像只落汤鸡,窘迫地背转身,一把伸手拽过旁边的大浴巾,三下五除二便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
费疑舟很清楚,自己应该移开眼,不再看她。可脑子里有贪婪的念头在叫嚣,理智的弦被强力拉扯,这考验严峻到无以复加。
烟瘾来得十分突然。
事实上,费疑舟神经冷感,从未依恋过尼古丁。可这一秒,这一分钟,他想摒除一切,成为瘾念的囚徒。
殷酥酥用浴巾简单擦了擦头发,接着便准备回卧室换衣服。转身,看见费疑舟还在原地。
她被吓了一跳,尽量自然地说:“麻烦让我一下,我要换身干净衣服。”
费疑舟闭了闭眼,没说话,侧身将路让开。
殷酥酥从始至终根本不敢看他,咬咬唇,快步冲回卧室。
轻轻一声“砰”,房门关严。
费疑舟随手关了灯,背靠墙,从衣兜里摸出糖盒,取出一颗抑制烟瘾的糖,放进嘴里,品味唇齿间苦涩微甘的克制。
终究自嘲地弯起唇。
到底是该庆幸还是惋惜?那些可怕的,邪恶的,销魂蚀骨的肖想,全都落了空,这场博弈,由他的理智再次取得胜利。
只是,忍字头上一把刃,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
刚才那些画面其实很唯美,像名导文艺片里会出现的镜头。莽撞拧错开关的女孩,哗啦啦冲下的水流,和她惊慌失措的眸,窘迫难堪的红色的颊。
他想,自己本不应该有过多联想。
可是,那些沾了水的蚕丝布料是如此幸运,能在她的慌乱无措中,与她亲密至极地拥吻……
一颗糖没化完的光景,紧闭的卧室门再次开启。
费疑舟掀眸望去。
天生丽质的美人,从不依赖衣装粉饰。她身上湿掉的蚕丝睡衣,已经被另一套家居服取代,同样的浅色系,同样的雅致,同样的大方且保守。
殷酥酥本来低着脑袋,径直往客厅走着,经过洗手间时,余光扫见什么,讶异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费疑舟回答:“吃糖。”
殷酥酥:“……”
放着明亮的客厅不待,柔软舒适的沙发不坐,在乌漆嘛黑的洗手间里吃糖?
什么奇怪的嗜好。
殷酥酥被噎得几秒无言,好片刻才回过神来。
刚才淋浴喷头洒了凉水下来,沾湿了她全身,自然也包括她受了伤的膝盖。殷酥酥怕伤口沾水过后发炎,又担心自己在卧室内擦药消毒,耽误太长时间,怠慢了费家大公子,两相权衡,便将碘伏和创伤膏拿了出来。
殷酥酥面朝费疑舟,说了句:“您去客厅坐吧。”
费疑舟点了下头。
待两人重新回到明亮的客厅,殷酥酥便将手上的药物放在茶几上,坐下来,边小心翼翼挽起裤脚,边礼貌地说:“我伤口沾水了,您应该不介意我消个毒吧?”
心想:反正伤只是在腿上,不是见不得人的部位,在他面前上个药也没什么问题。
而且,他之前也提出过想看她伤口。
费疑舟听她说完,没说话,目光下意识落向她的腿。
姑娘坐在沙发上,一只长腿弯曲抬高,裤腿撩起来,露出的小腿肚纤细而匀称,肤色雪白雪白。膝盖上方一块擦破样的伤痕已经结了层痂,淡淡的血色色,像撕裂雪地的朱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