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惹神君落泪(124)
宋毅禀声道:“林元正在岱山私养死士十万!”
庆帝拿起饱着墨汁的大豪急匆匆在奏书上拟好圣旨,一把扔到汪怀言的怀中,力道之大,差点让汪公公踉跄栽倒在地上。
“传朕旨意,林元正即刻下牢,所涉案件全部交于十三司审查。查明无误,即刻问斩,连同家中亲眷全部流放边疆。”
盛怒之下,汪怀言自是不敢怠慢连忙横揣着旨意疾步跑向殿外。
开门一瞬,却有一阵红袍阻挡,汪怀言怔怔喊了句六殿下。
萧承宣神色不朗,甩了衣袍双膝直接跪在地上:“母后还在病重,还望君父开恩并念在征南将军一生战功赫赫的戎马功劳上留他一命,好让他来日报效…”
还未言完,庆帝气怒到双眼通红,一脚踹在他的肩上:“报效?!你还有脸提!”
“君父…”
血液在气管里沸腾不止,庆帝吼着声怒斥萧承宣:“滚!”
本就是舅侄血缘剪不清理还乱,萧承宣若是再多辩驳下去,怕在多疑的庆帝心中便不是简简单单求情,而是包庇,更甚猜疑林元正有如今胆子都是因为依仗了萧承宣。
再多言。
恐这父子情也会分崩离析。
萧承宣也知利害,可不能眼睁睁看着曾日夜和他谈兵的舅舅就这么被斩首,他撇开额角散落的碎发:“还望君父能网开一面….”
“萧、承、宣。”庆帝几乎是咬碎了牙一字一字地从唇齿之间碰擦出,他步步走向跪在地上的萧承宣,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最倚重的皇子也会有离心之时。
“连你也要忤逆我?!”
宋毅一怔,抑制住心中的惆怅默默退下。现在终于懂了评官口中的最是无情帝王家。他从前总是觉得萧璟云命不好,不受庆帝待见,不似萧承宣。
如今看来,终究是触类旁通了,帝王何曾首先为父,自古都是先论君臣再论父子。
萧承宣咬碎了牙,强忍着不去看庆帝。突如其来的质问让他彻底慌了神,无疑是在皇位还是舅舅中择其一。
为难之际,萧璟云却帮他破了难题:“林元正不可饶恕,他的罪责不只是私藏十万死士,身上更是背负了十万晟军的命。”
他从怀中掏出来一封血书和斑驳破损的卷宗:“我在岱山中查出凌涵按林元正的命令将运往边境的军粮全部私藏于岱山,用于私养精兵。”
萧承宣:“那这又和十万晟军有何关系?”
萧璟云以颀长的身影挡在他的身前,直面庆帝宛如锐刀般凌厉的目光:“因为林元正并没有遵从圣令前去援兵觀山,故意拖延行军速度,更改路线,导致十万晟军苦苦据守于颓废之势,迟迟等不到援军。”
庆帝之间从剑架上抽出一把宝剑,丝丝冷气边缘泛着锐利寒芒:“好,萧璟云,好。你果然一直都在私下彻查觀山案。”
他将刀锋径直戳向他的胸膛,刺出一摊血污殷黑了层层玄服:“你是不是一直都在为哪个乱臣贼子清正,一直觉得他无辜?”
“是。”
庆帝冷笑:“你还真的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封不了你的口?”
萧璟云处变不惊,深黑凤眸凝出一丝坚韧:“你是君父,自然有无数权利。只可惜你借权封住我一次,你封的住天下千千万万的口舌吗?”
“好..好..好…”庆帝像是被言中了软肋,气得只能发笑,颓然地望着天坛,仿佛外处有伏跪称臣的万千子民。
“霍连徵如若真的犯下谋逆重罪,再查一次,依旧翻不了案。父帝,为何不让查?”
他的声线沉到不能再低,终于瞎想出无数次的场景说出口。
“好。”
庆帝说的迟疑:“朕可以答应你,给你一月时间,若你未能查出,不要怪朕不顾念父子情义。”
萧璟云答得干脆:“好。”
庆帝却终究在猜疑:“不问因果?不问后果?”
“不问。”
萧承宣本该是庆幸的,可此时此地,他却也从萧璟云的身影里看出了孑然一生的自己,是陌生的,也是熟悉的。只可惜自己穷尽所有,也无法染着哪半分风骨,自己终究是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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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七,今晚是恰逢一时的月圆夜。困在法安殿的女眷终于解了禁锢,恢复了自由身。法安殿之前还熙熙攘攘娟细声嘈杂,此时门庭闲落。清黎静立身于梧桐树下,黄卷落叶随风在脚上打了个旋涡,清黎随机抓住一片飘落的枯叶,沿着它纤若的脉络一点点撕开。
它曾经也有绿意,有着顽强生命,可如今北风寒至,渺小落叶抵不过万物更替的法则,最终枯黄,落入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