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姜左持扫帚右抓抹布，等按照历史记录把所有东西都归置好，回头再细细捋一遍灰，这事儿才算完。他拎着打扫的什物出去，过半会儿再进屋时就套了副手套，表情平静，从容不迫，走的是日常程序，熟门熟路地摸至书桌下三个抽屉，锁着的，不急。庚姜的手指摸索到锁身后敲出錾花的位置，指尖停留后往上用力一按，喀拉一声，锁开了。

已然是个惯犯。

木抽屉拉开，最底下那个抽屉里空落落的，除了本册子什么都没有。庚姜倒是见怪不怪，他本就是冲着这本册子去的，套上手套作案无痕。册子还挺厚，一摞纸装订在一起被闷在不为人知处落灰，几年下来酝酿出了岁月的气息。翻开最近落字的那一页，满打满算几年都过去了，册主人还没写到一半。

霍阗有写日记的习惯，很难想象他这样一个自恃才高八斗、绝顶臭屁的人还会有借文字倾吐出心中所思所感的时候，因为他绝不会让别人猜到自己的想法，他也绝不会猜到自己的日记此时正被庚姜作为范本，进行契约主今年第一季度的心理健康测评。

庚姜并不觉得这样做会存在愧疚和罪恶感，潜在的系统告诉他查看契约主日记并不有悖人道主义精神，相反的，他正是出于所谓的人道主义所以对霍阗进行类人文关怀。心理健康测评还是其次，庚姜主要是想根据霍阗的日记进行数据收集，作为贴身照顾他的人，庚姜总该要知道他最近的喜好走向，查看日记不失为是一种不错的了解方式。

“……”

——查看日记，不是偷看，请注意。

庚姜的系统认为最近收到“蠢货”的反馈多了，或许是霍阗近日喜好有所改变，可根据浏览日记后的数据比对来看，前一季度的霍阗和本一季度的霍阗并无二致。往日查阅日记时发现在日记中霍阗辱骂庚姜的次数平平，而最近的辱骂次数呈断崖式下降。霍阗的日记很好地凸显了其主人的性格特征：冷拽少话，明明是写日记发泄情绪非要搞成阅读理解。庚子年己卯月庚午日，多云。烦。

霍阗喜用紫毫笔行书，笔锋锋利且尖锐，一张纸页一个字，骨力遒劲，大开大合地一个烦。庚姜盯着瞧了许久，然后突然想起来在霍阗写日记的那天中午，他似乎是替霍阗布菜时多给人夹了口蒜，霍阗没留神，吃下去了。

——后来辱骂了他整整一下午。

下一页，庚子年己卯月壬申日，雨转晴。可。

——那天好像是给他做全身按-摩。

庚子年己卯月甲戌日。庚姜这个蠢货。

——说他蠢货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那次骂完之后霍阗还补充了句“你学人也要学得像一些啊”。

陷入了系统运作迟滞，庚姜嗒拉着脑袋，罕见地带上不明所以的神色，学人学得像一点……又该是什么样子？

霍阗常说他只是徒有其表，长得人的样貌却比庙里上供的菩萨还要木讷，今早也是。他说让他以后躺着要学会放松，学会保持恒温三十七度，学会假装闭眼入眠时带有清浅的呼吸，学会胸 口起伏。

系统也没和他说做人要这么难，这么麻烦啊。

他正惘然着，外头忽地传来一声艾青的叫唤：“哎呀，庚大人——？”

“庚大人，”他喊冲屋里喊道，“霍先生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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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到最后其实就是小姜逐渐成长，逐渐成为人的过程（。）

没想到进度这么慢，没想到谈恋爱还能再苟一两章，欣喜！

第20章 闲言（1）

今儿是个好天，打卯时一刻天际泛起蟹壳青。昨夜下了场连绵淫 雨，翌日清晨就带着股纠缠不休的意味，哪里都笼罩一层朦胧湿 漉的水汽，但天光大亮，让人看了，对于崭新的一天总能无端生出希冀和憧憬。艾青就喜欢这样的时候，他今天要比对床的艾子早起两刻钟，人一爬起来精力无限，下了床便是没有耽搁的穿衣洗漱干活。心情快慰，就连炒菜的铲勺都拿着趁手几分，大铁锅底生文火，文火之上咕嘟咕嘟熬着番薯小米粥，粥面接连嘬起小串小串的粘稠的泡。穿蓝衣粗布袍的人在白烟热风里腾云驾雾，低声哼歌，轻松自在，把夜里风吹摇曳窗口竹帘的淅沥恼人声悉数忘了个干净。

给人做奴才的日子要比想象中的称心如意。特指是做霍先生的奴才，因为霍先生尽管生性诡僻，但有关于他的鸡零狗碎全权由庚大人一手包揽，他和艾子只管打理好霍斋和及时伺候好一日三餐，平常清闲，有时候甚至还能多出时间在院子里晒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