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在水底游了许久(7)

作者:是笙

“哎?”

闻昭摸不着头脑,赶紧上前拽住裴决,问钟影:“这人谁啊?”

询问的语气十分坦荡,和裴决简直不相上下。

——现在想起来,真的是很好笑。

只是那时的她被一前一后弄得脸通红,窘迫万分,最后两个人都没理就跑回了家。

后面就有点生气。

气裴决,也气闻昭——不知怎么,钟影总觉得这两人都不把自己当外人。

她好多天没理裴决。闻昭就不用说了。她一生气不理人,闻昭根本不敢上前触她。走路经过钟影身边都会蹑手蹑脚的程度。那会,生闷气的钟影上下学也避着和裴决碰到,可十次里总有九次,迎面就和裴决撞上。

钟影崩溃了,说你干嘛啊。

裴决面无表情:“看着你。”

——真是难为他了,高三的紧张时刻,还能抽空逮一逮她。

钟影:“……”

“少和那种人在一起。”

“你知道南州那地方转来的,都是些什么学生吗?”为了吓钟影,裴决语气严肃又夸张。

其实大部分高一转来的,都是全国各地选拔的体育生。宁江一中有专门的集训点。只是这些年生源质量逐渐参差不齐,传来传去,就不怎么好听了。

钟影当然知道,但不知为何,她那时不是很喜欢裴决这样管她。

小时候是对兄长天然的畏惧,长大了,畏惧归畏惧,但总会想,自己为什么要怕他啊。

钟影抿嘴不说话,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影影。”裴决快步跟上。

钟影真是烦死他了,但因为从小到大的惯性,她对裴决还是做不到态度上的直接。

只是拐过两条街,裴决忽然也变得“轻手轻脚”,因为他发现钟影被他气哭了。

小姑娘一边用力走路,一边抬起手背用力抹眼泪。

最后,他败下阵来,不跟了,看着快到的公交,低声对钟影说:“我坐下一班。你别哭——”

话没说完,钟影理也不理他,快步跑上了公交。

他们之间闹了好一阵别扭。

裴、钟两家的家长却不知道。

那年寒假钟影去姥姥家,是宁江下面的一个小镇,叫春珈。这个地方盛产橙子,每年回宁江,钟影都会带好些橙子回去。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她父母要是没空,便会拜托裴决去宁江的车站接一接,然后关照钟影提前给裴决说好发车时间。

钟影却不是很想和裴决说,嘴上马虎应了,临走前一天硬是还没联系裴决。

第二天一大早,姥姥却说裴家小孩来了,就在楼下。

帮忙提菜来着,就是不肯进来。你下去叫他上来,一起吃完饭再走。姥姥笑着说。

春珈前几日一直在下雪。

冬日里的雪,晶莹剔透,树梢枝头结着皑皑的梨花白。

钟影冲到阳台窗前往下看。

少年一身黑色羽绒服,冰天雪地里,身形清隽。

他孤身一人站在树下,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树梢的风簌簌而过,淅淅沥沥的雪碎往下落,落在他肩头,轻得没有一丝份量,生怕惊动他似的。

时隔多年,二十八岁的钟影在窗前再次望见楼下的裴决。

少年的影子好像有片刻重叠。

只是这回,落在少年肩上的,不再是清冷的雪,而是柔软的花瓣。

第4章 痕迹

新月湾这片住宅区刚建成那会,南州的发展主要还是绕着市区那块,周边配套的学校、医院,都还在规划中。仅就便利程度而言,那是远不及市中心的。所以,当时开发商为了吸引购房,就打出“远离尘嚣”、“安养心灵”之类的噱头,小区内部四季景观布置得也十分有模有样。

海桐、月季、玉兰、桂花就不用说了。楼盘预售的时候,正是三月初春,开发商干脆做了个活动,引当地的新闻台过去,说什么“赏樱”。那景造的,简直美轮美奂,周边的房子订光不说,后来还炒了几番。

这批樱树就一直留了下来。

现在,当地人说起新月湾的房子,总是要提一嘴樱花开得确实好看,上过新闻呢。

可到底多好看,裴决是没什么感受的。

下楼坐进车里,好长一段时间,他都不能很好地平复情绪。抽屉里找出烟盒,随手拿了支烟,打火机却好几次没点着。

一种不是那么陌生的情绪裹挟着他,以至于急需烟草镇静。

烟点着的瞬间,他放进嘴里用力吸了一口。干燥微苦、极具穿透性的辛辣气息瞬间涌进肺部,刺激得他又咳嗽起来。

裴决低头剧烈咳嗽。有几下,咳得肩背震动。过了会,他打开车窗,把烟拿了出去。

骨节分明的修长指间,猩红烟头在潮湿冷寂的春夜里忽明忽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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