逊玉+番外(9)

作者:壶中

四目相对的一霎,万籁息声。

“师……”宁逊喃喃道,“师父?”

那人凝然端坐,分明气质清圣,衣衫轻薄,却又无端显得靡丽摄人,宁逊混乱地摇头,直觉中师父仿佛不是这样的,可……

“逊儿,过来。”

可师父唤他了。

用无比温柔的声调。

不能过去啊。冥冥中有个声音提醒着。

然而,也已经不能回头——他记起自己仿佛犯了什么无法挽回的错,万万没办法面对的错。

“逊儿?”

“师父,我……”

那双含笑的眼睛望过来时,他的惊恐和无助便融化了,不由自主地挪动双腿,涉过稠粘的血水,想要抵达那个人身边。

“为何如此不安?”

“弟子犯了错,输了大比,还伤了你……重要的人。”

——闯出祸来,自己担着。

他还记着有人冷冷说罢,拂袖而去,然而轻柔的手拂过发顶。

“那有何妨?徒儿,为师最重要的人是你呀。”

仅仅是这般略带安抚意味的触碰,就叫他发起抖来,两滴血泪落在红袍上,转瞬便无影无踪,天地仿佛自始便是这样赤红。

宁逊颤声说:“师父,我道心破灭,再也不配使用风伯,再也不配留在你身边了。”

“为师视凡间万物,除你之外,皆是蝼蚁尘埃,何必将那些微贱性命放在心上,逊儿,永远陪着师父吧。”

絮语温柔,承诺笃定,似要引人进入最甜的梦。血海悄然上涌,渐已漫至腰际,宁逊闭上双眼,将脸埋在师父膝间,看不见愁云惨淡、红浪脏腥,耳畔只有安宁和缓的涛声。

他心绪微动,雾海便泛起波纹,师父手抚他的脊背,轻声笑道:“还想要什么呢?”

“师父,其实那时我就在想……”良久沉默后,宁逊双手攥在他腰侧,慢慢抬起头来,“若这一切都是我的妄想,当真万死不足。”

“什么?”

他的嘴角苦涩地扯起:“所幸,是魔念作祟啊。我这颗心,终究没有污秽到此般境地。”

话音未落,血海忽然一震,数道金光从海底射出,一切都剧烈荡动起来,红浪滔天,击碎垂云,这座血海境界仿佛正在迅速崩溃,端坐于上的那人轻呼一声,飘渺身影亦如泡沫,在浪头下消散无踪。

正当此时,云顶竟又传来一声惊叫,一团小小的黑影滚落下来,半空中勉力稳住身形,恼怒的叫喊声还未落下便叫风涛吹散。

金光愈烈,竟将万丈血海照得通明,境界四壁坍塌,晦红的云幕后,露出色如青铜的边缘。

乱潮之中,宁逊一动不动,只是垂眼看着掌中一片红纱渐渐化作血沫,从指缝中流走。灵力已然催到极致,不堪透支的灵丹之上裂纹迸绽,一刹光芒暴涨,他轻叹一声,合拢双目,最后所见,是光海消融一切残秽,轻柔如梦地盖上来。

……

“哟,醒了?”

不知过了多久,宁逊悠悠醒转过来,看见床帐陌生的花纹,他略显茫然地眯起眼,随即听到耳畔有人阴阳怪气地说。

“自爆灵丹,想和小道同归于尽?”

一只冰凉的小手伸来,一把将他下巴掐住,宁逊被扳着侧过头去,迎面便撞上一张咒疤纵横的怪脸,木昧阴瘆瘆地笑道。

“没叫你死成,这可如何是好啊。”

宁逊遭他一吓,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漠然之态,直如二人前几日相处时一般,启口声虽虚弱,态度只是不卑不亢。

“我曾为凌苍弟子,而今虽是弃置之身,却也不会任由你等魔修摆布。”

木昧嘿然冷笑,覆下身去,两手捏着他的脸颊乱挤鬼脸:“口气倒硬,你小子把浑身经脉都榨空了,现在动弹都费劲吧?我偏要摆布,你又能怎样?”

宁逊默不作声,由着他骑在自己身上揉圆搓扁,只有牙关微微一动。

“……大哥!我开玩笑的,你真咬舌啊!”

片刻后,木昧气急败坏的喊声震动窗棂,树梢上停歇的鸟雀扑啦啦惊飞一片。

……

“现在解释可能有点晚了,但小道对你,真的没有非分之想。”

又一阵闹嚷平息,木昧盘腿坐在床边,沉痛地说。

宁逊也被他多此一举地“摆布”成坐姿,两手拿外衫反缚,嘴里垫了块干饼,他自爆未遂,浑身经脉皆伤,根本坐不稳当,歪斜着身子靠在壁上,纵然早已心如残灰,此刻目中求死之意却似更浓了几分。

木昧颇为苦恼地隔着斗篷抓了抓头,才道:“算了……都与你坦白。宁同修,小道可以与你立下魂誓,自打相遇,我并无半句虚言,包括不会伤你分毫,包括——你对我而言,实为百年难遇。”

上一篇:蚁巢 下一篇:隆京夜献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