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法(82)
周其野在会议室外面跟陶总聊了几句,返身回来,却发现言谨还在,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走过去,伸手刚触到她肩膀,她惊醒,抬头看着他,好像认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谁,自己又在哪儿。
周其野看着她懵然的样子笑了,说:“怎么不回去睡?说不定什么时候还有事呢。”
言谨却说:“我在等你啊。”刚醒,声音带一点哑。
他怔了怔,低声问:“怎么了?”
但她只是反问:“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怎么把这件事情谈下来的?”
周其野又笑了,是笑自己多想,拉了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说:“其实不是我做了什么,是发展到这里,大家都看到自己手上的牌是什么,也都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言谨把猜想说出来:“我知道基金股东是急着想卖的,他们是封闭式基金,2006 年进入,为期 8 年。本来谋求的是上市退出,但因为 2008 年金融危机,耽误了两年时间。现在看到去年的年报还是亏损,也就意味着明年也不一定能成功 IPO。如果这笔交易不成,就有到期违约的风险,他们出售的意愿本来就很强烈。但是企业股东呢?他们为什么会提那个不裁员的要求?既然卖出 100%的股权,是不是裁员跟他们其实没多大关系的。”
“那是管理层提出来的要求,企业股东本来以为自己有谈条件的余地,”周其野看着她,答疑解惑,“这一招你记住,并购谈判中经常会有人傲慢地认为没必要去和工作层面的人谈,但实际上,这些将来还要留在这里的人更愿意向新东家提供信息,或者配合新东家做些什么,如果他们真的想让你成为新东家的话。”
言谨大悟:“所以……”
买方和管理层达成了某种协议,让他们配合了这一次的谈判,而对价就是本来要直接付给企业股东的那 5 亿,现在成了将来影院设备更新的资金。
和管理层谈未来,和基金股东谈违约,和企业股东谈现实,各个击破。
“还有,你们去东部,也是想让卖方以为你们转方向在看另一家院线公司了吧?”言谨又问。
周其野但笑不语。
言谨说:“啊,好狡诈。”
周其野点点头,自嘲:“确实有这么一种说法,一起做过并购项目的人都会看到彼此最丑陋的样子。”
话说出口,他忽然想,自己让她跟着走这一遭,也许就是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
言谨对此的理解却又不同,拢过自己的头发闻了闻,说:“我没问题的,只要你不介意,而且要臭也是男的先臭好吗?”
周其野大笑。
两人一样没洗头。他更糟糕一点,领带拉松了,衬衫袖子挽起又放下几遍,皱得不像样,简直衣冠不整。
不一定最丑陋,但确实很狼狈。只是这时候的互相嘲笑,还是让他感觉到一种久违的愉快和轻松。
又隔了一天,协议正式签约。
这回是在堪萨斯城外的湖滨庄园,酒席是有的,竟然还有茅台。结束之后,卖方公司甚至还打算安排陶总和项目团队的人去当地原住民开设的赌场。
言谨算是开了眼了,原来到处都差不多,只是你上不上得了桌,看不看得见而已。
酒席接近尾声,夜已经深了。她手机在包里震动,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吴晓菁发来的消息。
很突然的一句:清羽,我的新名字,说是什么大师起的,你觉得怎么样?
言谨回:嗯,挺好的。宫、商、角、徵、羽,清羽,就是比羽还要高一点,高音 do 的意思吧。
吴晓菁又回:哇你好有文化,但是别忘了我姓吴。
一下子给否定了。
言谨:哈哈哈怎么感觉更合适了呢。
那边没再发消息过来,直接打了电话。
言谨左右看看没人注意到她,溜出宴会厅,到外面门廊接听。
本以为要给骂几句,但电话那边,吴晓菁只是问:“你怎么样?”
言谨说:“挺好的,项目协议签了,今天一起吃饭呢。”
吴晓菁又问:“你老板也在?”
言谨回答:“还有其他很多人。“
吴晓菁笑说:“怎么这就解释上了?”
言谨也意识到了,却又不知怎么回答,只是反问:“你什么意思啊?”
吴晓菁忽然安静,隔了会儿才说:“就提醒你一下 ,有些事要是发生了,本来理所应当该你得的,也会变得不应该。”
言谨来不及仔细想她这句话,直接否认:“根本没有的事。”
吴晓菁说:“那就好,我只是提醒。”
言谨又说了一遍:“真的没有。”
脑中忽然出现的是酒店商务中心直白到不可能引起丝毫绮念的灯光,以及周其野疲惫却又放松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