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法(49)

作者:陈之遥

言谨听着他们聊,想起初一凌晨左左给她发的那条新年祝福——

有种默契,叫心照不宣。有种思念,叫尽在不言。有种傻瓜,会把拜年短信看完。

无语了。

初六回上海,刚好赶上送小青出发。

言谨陪她到机场巴士站,看着她上车。两人隔着玻璃互相挥手,都笑得很开心。

当时,只觉一切确定无疑,她会跟着周其野挣大钱,小青也一定能通过校考。

直到初七,休假结束,她回到至呈所上班。

日历上除了各种案件和项目节点的时间,还标注了小青报考的四所学校初试和复试的日期。

但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始终没有收到她的消息。

第25章 【25】

2011 年 2 月 9 日,吴晓菁坐飞机到达北京,出了机场,乘地铁去市区,目的地还是德胜门外那个招待所。

春节假期刚结束,北京天气很冷,空气灰霾,根本不是旅游的季节。那一带却如往年一般热闹起来,路上多的是年轻漂亮的面孔,拖着旅行箱,像是加了一层跟周围人不一样的滤镜。

地下室的房间租金也涨了,论天算,五十一晚。她先交了两周的钱,700 元。安顿下来之后,便去附近网吧,上网确认参加四所学校的初试,而后找地方吃饭,再回到房间里,做完一整套软开动作,仰面躺在那张木板搭成的床上,默背初试朗诵的选段。次日清晨早起,再跑去附近公园,练习演唱的曲目。

考试开始之前的那几天,她都是这么过的,只觉一切井井有条,确定无疑。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的,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也许是因为在校门口听见家长议论:今年是招生小年,去年招 80,今年只有 30 个名额。

又或者是在进入考场的队伍里,听见有人说:别提你演过戏,考官只喜欢底子好的白纸。

以及第一所初试放榜之后,隔壁房间传来的碎语声:只报了大院吧?还不上培训班?那过不了也不奇怪……

总之,两周之后,四所学校陆续放榜完毕,她去了好几次网吧,在忽然而起的网络拥堵中,刷新页面,找自己的名字。

最后一次,甚至都已经没有期望或者失望的感觉了。当时竟又想起那句话,考官喜欢底子好的白纸。好吧,她不是。她只是一张被拙劣地恶作剧般地涂鸦过的,揉皱了展平,再揉皱再展平,如此重复一百遍的废纸。

那天,她离开网吧,没回招待所,漫无目的地走,走完一条路,随便拐个弯,再走上另一条路。最后停下,是因为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高架路上,身边车流呼啸而过,驾车人隔着车窗对她投来诧异的一瞥。

她却没什么反应,转身挨着栏杆,在那里站了很久,望着下面的街道、建筑、来来往往的人和车,想到很远很远的事,甚至远到她出生之前。

父母原本都是工人,凭一点文艺特长进了文化宫的职工剧团。母亲跳舞,父亲吹萨克斯风。团里演出,或者办交谊舞会,总是他俩搭档,一来二去认识了,睡到一起,有了孩子,又结了婚。

九几年,父亲出国。当时她还不记事,后来听人家讲,仿佛是因为一个女人,总归是因为一个女人。

也是在那几年,上面的拨款没有了,文化宫越来越没落。有本事的人渐渐走光,剩下的开始办培训班,教跳舞,教乐器,但也都不是什么科班出身的老师,只能赚点小钱。

母亲吴绮从前自己跳舞,后来教别人跳舞,没学生的时候又学了化妆,到处接些零碎工作,演艺这个行当里的人也认得几个,总觉得自己算是有些门路的,踮踮脚就能把女儿托上去。

于是,有机会就塞她去拍广告,各种剧里跑龙套,还有文艺晚会上的演出。

演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台下领导穿大衣羽绒服,演出的孩子穿吊带薄纱裙,软底舞鞋,甚至光着脚。会场总是很大,舞台上几乎没有空调。耀目的灯光照下来,倒是也不觉得冷。每个孩子都努力笑得很甜,希冀摄像机镜头扫到她们的时候能多停留一秒钟。

但总是差一点,永远差那么一点。

9 岁,她开始学拉丁。

因为练习、比赛、考试,她上学总请假,甚至连班上同学的名字都叫不全。学校老师看不惯,认为不该让孩子荒废学业,而且还是跳这种性暗示明显的舞蹈。

其实,吴绮让她学拉丁,只是因为自己就能教。

每一天,每一夜,练功房里,她在前面跳,母亲在后面演示。整面墙的镜子,照出一大一小那么相似的两个人。

便携式音箱传出舞曲,旁边就是节拍器,一下,一下,一下,把旋律分割成无数碎块,彼此之间似乎毫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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