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法(159)
办公室的隔断无非就是玻璃和薄墙,从开始到现在,两人一直克制着说话,都知道不能再这样吵下去了。这时候终于安静,听见手机的振动,那种低频的嗡嗡声,振一会儿不振了,少顷又响起来,已经被无视了太久。
再开口,周其野努力平静,只是重新整理词句,看着她说:“言谨,我没有非要安排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对我们的将来有什么计划。至于我的建议,你同意或者不同意,都可以跟我说,我们商量了再决定,好吗?”
言谨听着,自觉无力,他说的做的都无懈可击,而她能给他的仍旧只是一句:“我需要时间。”
周其野说:“好,等你想好了告诉我。”
言谨点点头,转身去开门。
周其野跟上去,拉住她的手,说:“今晚去我那里,我们再谈。”
言谨怔了怔,仍旧点点头,却也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在这几个小时当中想出一个答案,决定自己未来的三年计划五年计划。
时间,他总是承诺给她时间,但那些时间都是在他的计划中的。不是说有什么不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计划,天经地义。但他们两个人的时间并不同步。
离开市中心,言谨先开车去采买食物,再到他的公寓打扫。直到阳光夕照,落满大半个房间,她发消息问了他大概几点到家,提早半小时开始准备晚餐。她不擅烹饪,其实只是将外卖装盘,再加工一下半成品。但他看到也会很高兴,就像以往一样。
而后,天黑下来,城市的繁灯亮起。他回到家,与她对坐。两个人一起吃饭,一起收拾。一切就像是一种未来生活的预演,其实也是很美好的。以及此后格外深长的吻,格外缠绵的性事,甚至比以往更好。一部分是因为三个月的分离,另一部分也是因为那场未尽的争吵。人真的可以用身体来表达很爱很爱,极致高潮的时刻,似乎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从身后抱着她,亲吻她的脖颈,说:“戒指还在我这里……”
她却忽然清醒,仅只是身体,那种什么都不重要的感觉也消退得飞快。
她伸手开了床头灯,起来穿衣服,然后好好地跟他谈,说:“你还记得我为什么辞职离开至呈吗?”
“当然。”他回答,在柔和的灯光下支肘看着她,可以感觉到她语气里的郑重,也从床上起来套上 T 恤。
她继续:“那件事,对你来说只是一次小插曲,你都能解决。对我来说,却是重新开始。还有恋爱、订婚,你告诉你父母,只是通知。但是我一旦说了,一年之内如果不结婚,他们就会开始担心,猜我是不是遇人不淑,是不是过得不好。
“你也许会说,这些都不重要,我可以不管不理。但我做不到,至少现在还不行。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不应该向你发泄情绪。你的计划确实是在为我着想,我也会好好考虑,但我真的需要多一点时间。”
“好。”他仍旧看着她回答。
言谨又说:“这个时间不是几小时,几天,或者几个月。”
“好。”他重复。
“在这段时间里,你不用总是为我飞来飞去,或者总是想着要为我做些什么。”
“好。”
对话如此平和,却不知为什么更让她觉得无力。
有些步子一旦踏出去,便再无回转的余地。恰如已经走到订婚的人并不能无痛无碍地退回到恋爱那一步,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继而进入的往往是一种更难定义的状态。
而且,他们之间的问题其实并不仅止于时间的错位。两个人都能看到那块海上的浮冰,也都能意识到静水之下深藏着的巨大的暗影。
那天深夜,周其野开车送言谨回学校。
车到宿舍楼下,她下车,与他道别,而后上楼回到那间小屋里,关上门,踢掉鞋子,在靠墙放置的单人床上躺下,蒙头睡了整整八小时。
待到天明,她被手机震动的声音吵醒,从床边摸过来看,是吴晓菁,告诉她自己乘坐的航班已经到了上海,还发来一段视频。
言谨点开来看,竟是她们两个人在圣塔莫妮卡海滩上唱着《海阔天空》的情景,不知被谁拍下来,发到了网上。
视频不过三十秒,画面拍得极美,下面大多也是好评,有的说清羽好有才,有的说清羽唱得好听,也有的说景南与茉叶照进现实。当然也有骂的,说这姐真是绝,明明团队活动,又是她,不忘炒作自己。
紧跟着的一句,吴晓菁跟她道歉,说公司已经在处理。
言谨无心去理会这些,回:没关系,我就是个 nobody。
但吴晓菁看到她的回复,还是很快打了音频电话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