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月光(167)
电话里姚女士安慰她,没关系,他们收拾好东西搬去外公外婆那住一段时间。不用担心。同样在电话里,也有爸爸的声音,爸爸跟她说对不起。
沈檀想,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呢?
她这样什么都帮不上忙,只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才是一万个对不起。
接下来几天,她把衣橱里漂亮的衣服包包一件件收拾好,找了家买手店询问价格。不知道是不是店主看她年轻,价格压得狠。
二手衣物不值钱,包包勉强换个三四折。
在这之后,短暂地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
直到第二个月月末,沈檀发觉有人跟踪她。
最初注意到是在街角等红绿灯时,随意抬眼望向街边凸透镜,离她不远有个戴墨镜的男人。脸上一道疤,看起来有点唬人。沈檀多看了几眼,在路过第二个街区时,他们仍然同路。
第二天同样的路,身后还是同样的人。
衣服帽子换了,太阳镜也换了,但脸上的疤不会随意改变。
沈檀停下脚步拿起手机,在街边假装打了十五分钟电话。
电话挂断,身边等公交的、打车的、路过的,人群变了一拨又一拨。脸带刀疤的男人还在不远处,同样打着电话。
她从人行横道穿到马路对面,然后走了一条街,再从天桥回到马路这边。
整整一个回字圈,男人始终在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
好在是大白天,她虽紧张得手心出汗,心脏狂跳,却还是能保持最基本的冷静。再往前走一个街区,左转,她转进派出所,跟门卫说:“叔叔,我被人跟踪了。”
民警了解完情况把她送出门,那个男人居然一点没怕,仍然在不远处逗留。
沈檀手心汗涔涔的。她和民警一起站在对方面前,胸口稍稍有了点底气:“就是他,他一直跟踪我。”
“我?跟踪你?”男人放下手机,笑得哈哈大声,“小妹妹,你是不是想碰瓷啊?”
“注意态度。”民警严肃道。
“哦哦对不起啊警察同志。”男人油腔滑调地说,“到底怎么了嘛?我在这打电话犯什么事了?有人规定不能在路上打电话吗?”
沈檀义正言辞:“你从那条街跟我跟到这里,又跟回去,兜了一整圈。而且好几天了,你敢说没有吗?这里都有监控的。”
“那有人规定不能在马路上兜圈子吗?”男人耸肩,“天气好,我爱散步,怎么?还不允许人在马路上遛弯啊?”
“你狡辩!”
“哦哦哦对对对我狡辩。小姑娘,长得漂亮就能不讲道理噢。”
没有实质性伤害,也没有直接证据,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送她的民警一脸无奈,“我们按章办事,不能随便抓人的。”
沈檀红着眼睛,民警只好又说:“自己多注意点,有事可以打报警电话。”
接下来的几天,沈檀格外注意,连走在学校里都要一步三回头。她觉得自己敏感出精神病了,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惊扰到她。
舍友问她怎么了,她只说最近睡眠不好,有点神经紧张。
在一片褪黑素啊酸枣丸之类的安利声中,她隐隐又觉得正在被人窥探。往身后看了半晌,除了树影婆娑,什么都没有。
晚上姚女士打电话过来,问她最近怎么样。
沈檀怕对方担心,把这件事按了下去,什么都没说。听电话里的语气,大概是家里又碰到了什么糟心事,姚女士语气很急,好像在和外公说什么话,电话挂断前,沈檀只听到一句很不耐烦的:“别管他。”
奇怪的是,那天之后电话里一直没有爸爸的声音。
姚女士说他出差了。
沈檀不清楚家里的状况,只是想,现在还有差可以出吗?
再一次见到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是在小半个月后,不止那个男的,还有好多同样让人不舒服的面孔。
在她做完兼职回学校的路上,那群人堂而皇之跟着她。
月色和路灯都让这条路变得孤僻,沈檀加快脚步,后面的人也同样加紧。他们之中有人走得更快一点,越过她超到前面去。
她想往前走,去找之前报警的派出所,可路被堵了,如果过去势必要从那些人眼皮子底下越过。
沈檀不敢。
她站在马路中间孤立无援,望向街对面的路人,几度张嘴却喊不出声音。
那些人像赶鸭子似的把她赶到巷口,看着黑黢黢的小巷,沈檀打死不会再走一步。她的手心,前胸,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风一吹,人哆哆嗦嗦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