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镜+番外(160)
所以,霍庆成没杀过那个人,即使后来,他在那座乐园里作恶无数,也绝对没有勇气,拿起像那天晚上一样的雨伞。
他没有拿起过,并且还是对着那个,他喜欢的女人。
霍庆汝也记得还有一天,那天没发生任何事,除了他这辈子唯一的一次懦弱。
那是几年前的某个半夜,一处独居的阁楼起了阵生冷的风潮,单只复古的烛火在红木台上摇曳欲断,而阁楼某处弥散来的血腥味就像一株烧不尽的燃香,在房间里挥之不去。
某个静坐的男人稀疏睁合着双眼,然后从一只椅扶上慢慢抬起手来,他拿起了旁边纳物筐中的一把黑伞,再起身将它藏进了一个深深嵌入墙体的暗柜。
随着一声缓慢的轻响嗡嗡闭合,在迷离火光之下,柜体巨大的阴影好似夜蝠收起翅翼,在一瞬间,都收入那面米白色的墙里去了。
男人原地站了一会,略微粗糙的指腹掐灭烛火后缓缓离去,从此以后,白墙一面,空净无物,半字不题。
三天后,云梢殿会审司上,神思茫然的霍三被老父亲霍云祺力保下一条小命,但也彻底与功名建树无缘此生。
在颓废几个月之后,咸水城的乐园里出现了一位年轻贵族,并以百般恶行践下屠夫之名,无人可撼一二。
众人听见霍庆汝奚落了应有路一句你不配后,也没有采取什么行动,仿佛谁都把谁拿捏得稳稳的,没有高下,两个人都安静的吓人像在冷战一般。
夜很快深了,天际黑如万艮长渊,应有路忽然晃了晃神.
不是因为飞艇遭遇了气流,而是云梢上的某段风波随着舵前接收端的一脉电讯,传入了他的耳朵和眼底,然后在心中顷刻间变成滚雷一道。
这条信息是:北重司长绍晓榷因为当众怒骂允帝,自取项链被该则就地处死了。
此时的北葳Q51内,正仰躺在椅子里翘着长腿喝酒的霍庆汝也忽然难得地皱起了眉头,然后又露出玩味的笑容来。
好像他只是一个看客,就像应有路之前在云梢的某个清晨看那四位大佬打牌一样。
那张桌子上,那盘牌局里,有的人想赢得春光满面,有的人全心运筹只为不输不赢,而有的人却似乎打算一输到底。
应有路可能有点明白当时绍晓榷想问虞守陇什么了,他可能想问:“我的虞大统领,是想一输到底吗?”
或许在刚刚死前不久,他也想这么问过。
他之前在那张小牌桌上送给他的牌机他故作忽视,那他的死亡,他接还是不接呢?
这是一个绍晓榷不明白的问题,应有路摸了摸自己胸前的项链,又看了看星际航流之中的芥子之友,祁子锋,轶满,关纵和临霆。
所以,最后是谁赢了那盘牌,又会是谁赢下这三区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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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谏臣
一个小时前,云梢,纵云殿上。
“各位为什么看上去闷闷不乐的,游戏不是快结束了吗?你们是在猜测自己的结局,还是说,在忧国忧民呢?”
允梦生坐在大拱帝座上支颐含笑,明明他已经将这群人保护了起来,结果眼下有一些人竟然还在跟他演揣揣不安的戏码。
站在前排为主战派扛旗的霍云祺往后怒目危侧,对着那些胆小之人嗤之以鼻一通后,向上奉言道:
“他们不懂陛下您的爱护怜惜之心,真是可惜得很。”
闻言,一些人已经被”可惜“得站不住脚了。要知道,在五个小时前,被霍云祺佛口蛇心怜悯一句可惜的人,已经在被东临舰队穷追猛打当中了。
另一边的舒景安揣着袖子,神态间有种春秋不动的端静,实际上却是平生第一次努力藏着内里的恼苦焦心。
在死亡数字每天飙升的时期,好消息是他的独儿子舒立被人在乱战中救了,坏消息是那个人是祁子锋。
要搁着是冉春衣,舒景安势必要分出个眼赤牙红,但很遗憾,祁子锋,他看不懂。
让他看不懂的人不多,但在云梢这个神鬼人精盘踞的地方,确也不少。比如他左前方的绍晓榷和右前方的虞守陇。
西地大将军虞守陇一向不怎么说话,他在西地时,是抵御狼群的悍然屏障,在云梢时,他就像一块按在宝殿文章上的镇纸石。
有他在,除了允帝没人敢乱说话。
而北庭执问绍晓榷则是梦生允帝另一半的舌头,是帝意的言外和言下。
他的耳朵往上一聆,就知道往下接话要在哪个时机,并加多少砝码。
一如既往地,绍晓榷随后也开口了。
但他接下来的声音却令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仿佛从纵云大殿之下突然破出了一大块风口,而这贯天彻地涌进来的风连虞守陇这块镇纸石都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