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海棠(215)

作者:怀南小山

做足了心理建设,打开看一眼。

上面只有四个字,是蘸了血写的。

年深日久,字迹显得模糊。

但这四个字很简单,一眼就能看清工整的笔画。

他喉结轻颤,在昏暗的办公室里,扶着眼睛,很久很久。

钟逾白什么都没有再做,在沙发上一直坐到了深夜。

陪着那块帕子。

几日后,他去了一趟西楼。

钟逾白再跟他的二哥二嫂如何过不去,办事情也妥帖体面,给他们捎了新年礼物。

很大的一间别院,已经忘了上一回走出这个门时有什么感想。这一次来时,他尚且平和。

但来意不够温和,钟逾白是来找他算账的。

在此之前,钟瑀跟过他一次车。

后来,钟逾白让小高去纪珍棠的校门口盯梢,还真让他逮到一些可疑分子。

如果不是小高严防死守,后果不堪设想。

钟瑀做足了努力,想攻破他的软肋,却还是功力低微。

擒不住人反被擒。

在栅栏外面,车还没开到,钟逾白坐在车上,遥遥就看见坐在暖融日光底下的薛堇云,旁边的钟瑀给她读诗。

女人青丝成雪,疯疯傻傻的样子,脸上带点笑,削弱了凌厉。

手里扯着自己的白发,听着儿子说话。

钟瑀捧着一本书,低头看文字时,面上也一扫阴郁,他回归到儿子的身份里,身上就只剩那点斯文气质了。

钟逾白安静地看着,忽然于心不忍。

不忍的是,不想他此刻的插.入,打断他们母子共处的时光。

钟逾白抬了下手,跟开车的司机说:“就停这儿吧。”

坐在车里,他平静地听着钟瑀读完一首《枫桥夜泊》。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还以为是什么高深读物,不过是在中国无人不识的一首小诗。

钟瑀笑说:“还记得吗妈妈,你小的时候教我念的。这几年,我在外面的时候,经常读一些一二年级的古诗。我发现,中国人怀念故乡的方式都很特别。”

说这话时,他脸上的笑带着罕见的温柔。

阳光把一切都美化了。

钟逾白从降低了色彩饱和度的车窗里看去,看了很久,直到他们的脸渐渐被模糊掉,只剩下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这两团身影,让他想起种种。

最后,礼物被放在门口。钟逾白让车开走,终是没有前去打搅。

年后,泊洋开了一场会。

一个股份转让相关的会议。

钟逾白没有兴师动众,只喊来泊洋的几个股东,也没有提前透露,在席间,他提出自己卸任的想法。

一片哗然声里,钟逾白继续冷静地说下去,他手头的股权拨成三三四,像切蛋糕,多的那一份给他的大哥钟景,以后公司由他掌管。

剩下的三,自己留一份,另外一部分给钟瑀。

彼时钟瑀就坐在他一侧,惊讶不已,想问句为什么,但喉咙阻塞。

钟逾白看穿他的迷茫,主动给他解释,也不顾忌旁人在场,直接就说:“你要的东西我不能全部还给你,让出的这部分是情分。以后跟着伯伯好好学习。”

他看着钟瑀,眼神果断而清冽。

钟逾白把话说得明白,却也不那么明白。

比如“情分”两个字往嘴边一放,就是隐晦地在提醒他,这是恩赐,而他钟逾白从不觉得,对他们一家有丝毫亏欠。

这一日会议结束,丁迦陵跟随左右,忍不住问他下定决心把自己从泊洋摘出去的原因。

钟逾白看着外面恢复晴色的天空,又看看仍然像片废墟的大地,他说:“我从前以为这世上不会再有人牵挂我,所以不再把自己的前程放在心上,可是我错了。”

爱他的人是不会离开的,只会换一种方式留在人间。

他信了这一句话,所以她一直都在。

是阳光,是雨露,是树叶,甚至是他身上的灰尘,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把他眼中一切有迹可循的东西,都变成了最深的牵挂。

丁迦陵似懂非懂地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

钟逾白想了不少事,而后回过头看一眼丁迦陵,他说:“跟我走吧。”

丁迦陵愣一下,迟疑着说:“那……还有一些公司之外的合作往来?”

“不需要紧盯,有盈利就收回。总之,亏不了。”

钟逾白不是傻的,不过让给了钟家人本属于他们的部分。

那些篮子里的鸡蛋,他不会分出去,网还一动不动地牵在他手中,不过从公司注资变成他私人投资。

这笔账他算得很精明,很稳妥。

钟逾白是不会让自己输的,他只有卸掉枷锁,才能登得更高。

丁迦陵低眸看着股权转让协议,叹道:“你还真是舍得。”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