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不罹凝寒+番外(4)

作者:半知半解

收了三日的银钱,掌柜的忙让店小二带着江浮白去休息。

房间在二楼,门上挂着一个样式的松枝小木牌——上房乙字号。

“公子您先歇着,晚些小的送热水和吃食来。”

江浮白点点头,这回好歹没再用“小”。

房间临街,开了窗便是车马喧嚣。才放下包袱,江浮白便听到街头一阵吵嚷,一群人围着,一个壮汉拉着一个身着孝衣的姑娘,姑娘瞧着弱不禁风像是只小鸡仔被老鹰擒着。边上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却无人相助。那姑娘头发也散了,满脸泪痕,口中哀求哭喊不断却无法挣脱分毫。

看了一会儿,手脚麻利的小二又敲响了门。

摆了饭食茶水,见江浮白看着楼下的闹剧,忍不住出声提醒:“这年头像这样的事儿不少,小公子您不忍心的话不如关了窗。”

江浮白疑惑:“不忍心不该出手相助吗?”

小二愣了一下,笑出了声:“小公子,您助了这一个,这世上还有千百个等着您助的。这哪里助的过来呢?”

理不错,道却不对。

江浮白无法苟同,但也不愿说教,只是等小二摆好饭食之后趁着无人从窗外翻了出去。虽是临街,但那边有这么大一个热闹,没人注意到他。走近些才知道是卖身葬父,却遇上恶霸意欲强抢,实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围观的人中本也有为那姑娘说话的,奈何那恶霸带着三四个大汉,个个膀大腰圆,凶神恶煞。

姑娘家本就力弱,被恶霸的铁臂箍着腰动弹不得。此时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像是一条破麻袋一般被那壮汉提溜着,眼中绝望泛着泪光。

江浮白靠近了一些,手背在身后,方才随手在客栈里随手拿的筷子已被折成几截小木棍。

恶霸得意洋洋:“烦请诸位做个见证,今日这小娘子卖身葬父被我救下,在这卖身契上按了手印,她从今往后便是我家奴仆!”

眼见着那瘦弱的手被强拉着沾了印泥,周围的人都不忍心地撇过头去,恶霸笑得越猖狂那姑娘就显得越可怜。可是,依旧没有人站出来帮她。

艳红的指尖沾了血一般即将落在白字黑字的卖身契上,只差分毫,卖身契突然消失在恶霸手中。

恶霸捏着纸张的手指上划开一道血痕,血珠顿时涌出来,沾染衣裳。转头一看,纸张被一截小木棍穿过,竟钉在了那姑娘写着“卖身葬父”的木板上。

恶霸先是愣神,吃痛后即刻高声叫嚷起来:“谁!是哪个不长眼的孙子,敢在背后偷袭你爷爷!”

话刚落,又一截木棍飞来,打在恶霸指着人群的手指上,单听那声脆响便知那根手指必然是折了。恶霸吃痛,甩开那姑娘抱着自己的手哀嚎起来,疼到整个人在地上打滚,偏生还不敢碰那手指。他带来的兄弟见状也跟着叫嚷起来,但嚷一声,就不知从何处飞来暗器,一截木棍打得他们各个哭爹喊娘。

到底是混江湖的,再蠢也有些眼力见,知道今日在这里讨不到好。几人扶起地上打滚的恶霸,嘴上骂骂咧咧,但还是夹着尾巴跑了。

这一通闹腾,那姑娘也算脱了险。

隐在人群中的江浮白因着那副“小公子”的样子没有被任何人怀疑。待到人群散去,那姑娘垂头收拾着一地狼藉,“叮当”两声,破了口的小碗里多了两块碎银子。

江浮白也一愣,他明明只丢了一块。

姑娘几乎是抖着手从小碗里拿起的那两块碎银子,颤着声,半天才挤出一句:“······多谢公子······多谢······”

才回身,江浮白撞入一双桃花眼。十七八的少年郎,噙着笑看他,难得的是江浮白瞧不出这人是善是恶。他自小修道,修得一身郑重其事,也修得一双识人慧眼,世人皮囊万千骨相各异,但眼睛里藏着的心思很难骗人。

面前的少年他看却不透。

少年郎瞧了一眼那姑娘碗里的两粒银子,若有所思,上下打量江浮白后似有所悟。

他道:“原来是你。”

四个字,语调起伏平缓得初春湖面涟漪轻荡一般。柔,柔中又带着丝丝戏谑。说话间,那少年郎靠近了两步,眼中全是江浮白的样子。他又上下将人细细看了一番,见江浮白依旧镇定地看着他,少年勾了勾唇,放下了抱臂的手。

约莫是因为江浮白没有反应,他转向那个姑娘:“不需要你卖身,拿着银子去葬父吧。”

姑娘闻言恨不得给他们磕上九十九个响头,被一个柔弱的女子跪拜,江浮白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但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劝说,纠结片刻后,他开口道:“尽快离开此地为好,那些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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