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船停港(71)
“嗯。”吉苑默了默,“廖蓬欢,我去南宁找你好吗?”
“好呀!”
7月20日。
大雨骤至。
吉苑想去树下躲雨,傻佬突然出现拉她进岗亭。
才几秒功夫,干燥的地面全被洇湿了,空气浮起一层土腥味。
岗亭门开着,雨水溅到脚背,痒痒的,像蚂蚁在爬。
“哇!有蚂蚁爬上我的脚。”
吉苑低眼看去,细细的水花溅上皮肤而已,她喊了一声“杨大成”。
“嗯?”傻佬歪着脑袋。
她说:“你很聪明。”
还是第一次被夸聪明,傻佬开心到迷惑了,“可是……他们都说我傻。”
吉苑伸手出去接雨,雨水温凉,匆匆流走,“你会帮助人,会躲雨,会细心观察生活,能说真话。他们没资格说你傻。”
太深奥,傻佬听不懂,他垂头想了想,还是不懂。
“姐姐,我帮你去找弋文。”他从门角翻出一把伞,未撑开就跑出去了。
傻佬找到弋者文时,他正在食堂吃饭。
“姐姐……姐姐、来了。”跑了步,气还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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弋者文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嘴里,望眼外面瓢泼的雨,“她在哪?”
傻佬指一个方向,“岗亭。”
“嗯。”弋者文说,“你最喜欢吃的五花肉就快没了。”
“啊!真的吗?”傻佬忙放下雨伞,急忙去排队。
雨伞湿淋淋的,在饭桌面流淌出一条小河,嘀嗒嘀嗒,很吵。
几口吃完饭,弋者文抓上雨伞,重新排队,打了一份素食。
撑伞走到岗亭,他看到蹲在门口的吉苑,她望着顶檐滴滴落下的雨发呆。
一圈圈炸裂的水花,礼炮一般。
弋者文走过去,雨伞底下晴了一片,吉苑抬眼,黑伞的阴影使得她的眸子更深更亮。
“吃饭。”弋者文把餐盘推到她手上。
菜有清炒豆芽,豆角焖豆腐,吉苑吃的时候想起一句诗:煮豆燃豆萁。
她坐在监控桌前,弋者文背对着倚靠门框,黑衣黑裤,身形高挑松弛。
人淡去的记忆,会在某个节点开始汹涌。
吉苑吃完了,拿起餐盘,弋者文撑伞和她一起去食堂。
雨持续在下,小腿手臂全湿了,吉苑往身边靠了靠,伞向自己这边倾斜了些。
“今天不抽烟吗?”
“不抽。”
还过餐盘,走出大门口,吉苑被滑轨绊了下,弋者文及时拽住她的胳膊,才不至于跌倒。
可是……
吉苑抬起脚,只剩个鞋面,回头一看,鞋底夹在滑轨那儿。棉麻鞋不是一体成型的,胶黏部分沾水容易脱落,所以就……
她干脆将鞋子都脱掉,赤脚踩在地面。
弋者文看了眼她踩在脏水里的脚。
“拿好!”他把伞塞给吉苑,背向她半蹲。
“你在干什么?”
弋者文不啰嗦,稍扭头,掀过吉苑手臂,“上来。”
地面确实硌脚,吉苑趴上这副宽背,他双手穿过她膝弯一收,人站直。突然如来的悬空感让她抱紧他的脖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起步稳后,吉苑握紧雨伞,头枕在弋者文肩侧。
外面疾风骤雨,伞下这个飘摇的世界,两个人紧紧地靠在一起。
“弋者文,人到底是为什么而活着?”
“不知道。”生活的窘迫,让弋者文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是他曾想作为一棵树活着。
“我也不知道。”话里有被风吹散的忧伤。
前面有个水坑,弋者文顿步,原本想绕路,但他突然萌生一个想法。后退,加速,起跳,他带着吉苑跃过去了。
一时失重,吉苑猛地撞上弋者文后背,她惊呼出声,紧抓住他的肩膀,伞也在不知觉中掉了。
弋者文笑了,没有发出笑声,可吉苑就是知道,因为她的手贴在他胸前,胸腔里明显的震动。
吉苑明白是他的恶作剧。她弯腰去捡起雨伞,看到身后一米多宽的水坑,自己的心跳还在加速。
吉苑没说什么,重新枕上他肩侧,等心跳平复,嘴角轻轻弯着。
“北海总是刮台风,总是下雨,合浦的老房子已经有许多裂痕。我曾经很想长成一棵树。”弋者文蓦然开口。
关节运动的响动透过背部,传到吉苑耳朵,还有他沉厚的嗓音。
他缓慢地说:“我想做老房子旁的一棵树,至少能抵住台风的树,至少有无数次死亡的树,至少催朽也能活下来的树。可惜我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