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船停港(110)
天黑路灯淡, 他跳起来挥手,让弋者文更容易发现。
李明川说:“我们过去吧,他可能没听见。”
傻佬刚放下手, 弋者文突然从货箱后冒出头, 傻佬又跳起来。
“弋文!弋文!你看到我了吗?哈?”
直线距离就一二十米, 走几步的事,傻佬非要蹦蹦跳跳地喊。李明川无奈, 但也没说什么。
弋者文手里拿着文件夹,举起来挥了挥,代表看到了。
傻佬美滋滋地说:“李明川,我们走吧,弋文看到我们了。”
“……好吧。”
进仓库,弋者文扔了两瓶饮料给李明川,李明川拧开一瓶给傻佬。
“再等会。”弋者文抬腿坐在一个货箱上,低头写写勾勾。
李明川凑过去瞧了眼,没打扰他,在旁边的货箱坐下。
傻佬想想,和李明川坐一处。
仓库里有些风穿过,呜呜长鸣,他们都不说话,傻佬看着眼色喝饮料。
文件夹“啪”合上,吸引了李明川和傻佬的注意。
傻佬松口气,“弋文,你好了啊。”
“嗯。”弋者文懒懒地应一声,文件夹放一边,走开饮料瓶盖,仰头喝。
口袋的手机连着震,弋者文两指一夹,低头看一眼又放下。喝完的空瓶丢地面,他站起身脚底碾上去。
“杨大成。”
“嗯?”
“老头叫你。”
“唉呀!”傻佬总算想起正事,“老头的信!弋文,我要走了。”
他急匆匆跑,跑出门口猛地刹脚,回头特地说:“李明川,下次见。”
“再见!”李明川跟他招呼。
弋者文弯腰捡起瘪掉的瓶子,投进可回收的垃圾篓里,然后将文件夹挂在墙面,标上日期。
“走吧。”
差八分钟到十点,还能赶上末班车。
弋者文和李明川站公交牌下,路灯将影子拉得参差。
弋者文侧脸扫了眼李明川,“又长高了嘛。”
“是吗?”李明川举手,从自己头顶推出一条直线,到弋者文眉上的高度。
“真长高了,不过就三四厘米。”
李明川的声线也变得低沉,像个成年人了,除了胡茬没露。
地面在散发白天的热气,微微的,不可忽视。弋者文忽而笑出一声,“夏天又到了。”
“是啊。”李明川接话。
“多久了?”弋者文轻声,喃喃自语,“几个夏天了……”
李明川没听清,“什么?”
公交来了,弋者文拍拍李明川胳膊,径自上车。
弋者文扫两次车费,李明川跟在他身后,坐到倒数二排的座位。
车开动,弋者文望向窗外。
街道昏灯,肆意疯长的树,张牙舞爪到天际。永远是这些景色,灰扑扑地掠过他的眼睛。
他有时会变得安静,不是以前那种必须警惕的寡言,而是一种沉寂。他仿佛对这个世界再无恶意,他也丢掉了锋利的东西。
李明川知道不该问,翻出手机问林豪几号回来。
林豪的消息很快回过来:端午后。
“李明川。”弋者文唤他。
“嗯?”
“去喝酒吧。”
“去哪?”
“四川路。”
四川路大了,李明川问:“四川路哪段?”
弋者文说:“老街外沿。”
哦,那里。离李明川家两站路,自从在外沙岛相遇后,他们就再没去过老街附近。
车停站,边上药店已关门,招牌亮着,照出另一道巷口。
下车,弋者文的眼神在巷口短暂停留。
四川路上有海鲜馆大排档,彻夜营业,随便进一家人少的。没有菜单,看着墙上的红纸点单。
荤素海鲜都点了,服务员进厨房交待,然后拎着一打啤酒上桌。
一共六瓶,弋者文只给李明川一瓶,他说:“未成年浅尝就行。”
李明川从桌边拽出两只一次性杯,放在各自面前,他笑言:“弋哥,你小看我,八岁我就会喝酒了。”
弋者文抽出一次性筷,分给李明川,“从前是从前,现在有现在的过法。”
“好吧。”李明川拿开瓶器开了两瓶酒,“各自倒各自的酒。”
弋者文一笑,“比比?”
“来!”
弋者文开始倒酒。
李明川来劲了,拿啤酒瓶的力气都不敢放重,他小心地倾斜杯壁,极慢地倒。杯子快满了,只有杯沿有些泡沫。
弋者文先停手,李明川将那杯酒摆上台面。然而他自豪的星点泡沫失败了,因为弋者文的酒杯一点气泡都没有。
李明川服气,“弋哥,你想做一件事的时候,总能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