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回忆录(75)
他抬高下颌,越过厅内等候的人堆巡视:“要不要走楼梯?”
“这里人很多。”他半揽着她,把人带出到走廊角落。
眼泪汹涌, 越忍越鼻酸,完全不受许杏然控制。
视线蒙上厚玻璃片,她虚虚找着落点,试图憋住更出格的抽噎声。
陈之叙往身后回扫, 等一波人走过去,他挺拔的身影才又罩住她:“卫生间在左边,我帮你看着入口,不会再有人进去。”
廊道内的嘈杂在脑海放大数倍, 扩成山谷间叠响的回音, 强装镇定的规劝对自己全无作用。
许杏然哽着嗓子,抑不住的啜泣掩盖吐息, 根本没法提供有效答案。
长发跌落,胡乱搅上她拭面的手臂, 眼眶鼻尖红成一片,颊侧碎发乱七八糟,全被泪水困住。
今日远远初见,她一身白裙,陈之叙记得那种感觉,像又见到那追不上的银白游鱼,明明几步之遥,他却永远学不会在波涛下呼吸。
眼前,她哭得双肩都在抖,陈之叙喉头艰难涌动,真像是淋了场暴雨。
外套撑开,笼上她头顶:“好点吗。”
隔着布料制作的屋檐,许杏然遮掩抽气余韵,从缝隙间瞟他。
他早就偏开视线,声音很安静:“那我带你下楼。”
从顶楼下去的电梯满员,陈之叙紧挨着她,护住铠甲般的外套,也不管那外套一看就是从他身上脱下来的。
轿厢空气寂静,只有滴嘟的楼层音。
这氛围如同速冻,许杏然突然就闪回现实,在温差下绷紧泣意。
到地下停车层,她已从情绪爆炸中复原大半,靠屏息凝气□□。
身后,他胸膛的温度透过裙料烫到肤面,脊椎发麻,她后知后觉地缩身子。
察觉这股动静,陈之叙敛额:“没人看我们。”
这个角度,陈之叙的身高优势很让人抓狂。怕他的视线飘进来,许杏然从里头捂实外套,再不透任何一隙光线。
陈之叙就昭然看她表演,被彻底逗笑:“看得清路?”
停车场本就灯光偏暗,黑影横杂,许杏然谨慎盯着脚尖,用力咳了咳才出声:“我看得见。”
鼻音浓厚,嗓子像被裹了一层,后遗症明显。
陈之叙手拽上衣角:“你别说话了。”
转过弯,找到最靠内的一排车位,陈之叙摁钥匙打火,松开她:“票买了吗。”
许杏然仓皇稳住外套,另一只手伸进包里:“我现在买。”
单手斗笠摇摇欲坠,他影子又挨回脚边:“我帮你拿。”
“不用,”她抓紧摸出手机,嘴巴上命令,“你转过去,别看我。”
陈之叙扬扬眉,摊手后退,连带着他那道影子尾巴:“放心,我不看你。”
单手操作一贯熟练,早晚地铁都是天然的训练赛,许杏然周周全勤。
等指尖戳上屏幕,振动的红色预警才让她惊醒——手心粘腻,全是尚未干涸的泪。
或许还有些别的。
僵住许久,她出声唤人:“陈师兄。”
“非要这么客气是吗,”陈之叙停下翻看票务的手,话尾明显上挑,“许师妹。”
“行了,陈之叙,”许杏然平缓陈述,尽量掩去尴尬,“你的西装可能弄脏了,我洗完还你。”
对面动静停住,随后是气音般的笑,愉悦得过分。
许杏然看不见他,却还是气急,咬着牙恶心他:“之叙师兄。”
“嗯?”
他还在笑,话语根本不打算藏:“还要客气什么?”
“……”
“车上有纸巾吗。”
被人拿捏七寸的感觉实在不好,许杏然很想就地消失。她发挥特长,装无所谓:“有的话借我用用。”
陈之叙探身,从座椅间的扶手盒取纸巾,带着他的影子造访许杏然脚尖。
他好笑地欣赏斗笠人:“想要我怎么递给你。”
那粽子终于肯蜕皮,白皙手臂朝声源伸过来,撞上他小臂又猛然回叠半寸。终于,找准位置,仅仅指尖勾动:“放我手上。”
陈之叙极受取悦,好久没笑得如此畅快:“师妹慢用。”
许杏然收拾好自己,掌心团着纸,去扔垃圾。
指掌清净,她这才取下外套,垂挂于肘间。
蹭开脸上黏湿的发丝,她有过消失念头。但这念头转瞬即逝,氛围太好,罗歆意的话也在氲然起效,她实在不想让自己变更可恨。
回到车前,她唤他:“陈之叙,现在很晚了。”
闻言,陈之叙转身凝她,看得有些久。就在许杏然以为自己脸上还有遗留灾区时,他绕到副驾,为她开门:“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