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谣(148)

作者:画七

当下只能眼观眼,心观心地佯装没有看见。

没等他们想出个章程来,苏蕴玉有了动作,他看向一边的宋汾,虽然眼角拉着微笑的弧度,眼仁里却看不见半点笑意:“凌苏兄,你不是一直挂念帝师吗,你们先聊着,我和明姣说点事。”

宋汾是一点不想和柏舟聊天,说实话,他现在甚至都不敢仔细打量他的脸色。

苏蕴玉才不管他的死活,他衣角带风地拉着楚明姣往外走,她这时候很听话,全然配合他,在外人眼里,就是她亦步亦趋被苏蕴玉拉着手,踩着他的影子往外面走。

还别说,有了他方才的那句“撒娇”,这两道交叠的背影,还真像是她受了委屈没处发泄,无声闹别扭那么一回事。

在这期间,柏舟始终保持着半蹲的姿态,身边收善恶魂的香燃得很快,没一会就烧到了尾,自发自动灭了。

他恍若未觉,自下而上抬着眼,视线紧随着苏蕴玉那件大氅,因为藏了个人,那里显得鼓囊,就这样一眼扫过去,像极了两人同披一件衣裳,亲密到几近难以分割。

等彻底看不见人影了,他才慢慢垂下睫。

那动作当真缓慢极了,缓到宋汾绞尽脑汁终于找到个合适的角度开口说话时,一眼就看到了那对瞳仁。

柏舟和江承函不止容貌不一样,眼睛里的神采也大不一致。

前者总是含蓄内敛,深究下去,就是一片柔软的清和,后者更为冷冽,眸色浅淡,有种叫人不敢直视的威仪。总之,这两种,宋汾都看惯了,时间长了,也能从里头分析个大概的情绪出来。

因而这一刻,宋汾发誓,他真的从里面看到了某种流淌于表面上的,并无遮掩的……杀意。

属于神灵真正的动怒之色。

宋汾头皮霎时间炸开了,他急忙几步走过去,蹲在柏舟身边,连着诶了几声,吸着气压低声音道:“你先别急,别气,楚明姣方才战斗过,摆明了没力气,没心情,不想应付那些等会肯定要问东问西的老头,而且这不是我们隐姓埋名来的吗。你若是不披着帝师这个身份,她现在肯定往你怀里钻。”

“你要实在不高兴,后面回长安了,借着招魂术的由头,你多找点事,刁难刁难苏蕴玉。”

见柏舟一直不说话,宋汾顿了顿,拍了下他的肩:“楚明姣和苏蕴玉一直就这样的啊,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这两人打小就认识,在楚明姣眼里,苏蕴玉都不算个男的。”

这些话,从真正与楚明姣说上话的那一天,江承函就已经听过。

起先无甚在意,这红尘中芸芸众生,于他而言,都太过渺小,纵使再优秀出色,也仍旧不值一提。

直到他被那种朦朦胧胧的生涩情愫牵引着,朝着楚明姣一步步走过去时。

才逐渐从不同人嘴里听到“苏蕴玉”这三个字。

楚明姣与苏蕴玉,这两个名字好像就是天生被绑在一起了,山海界年轻一辈中,提起其中一个,就会迅速说到另一个。好像这种话题,缺了他们中的哪一个,就继续不下去了一样。

再到后来大祭司的命定姻缘卦,“苏蕴玉”这个人,才正式被他深深刻进脑海中。

那个时候,江承函尚且也能平和面对,真正失控,是看着他与楚明姣同出山海界,想想那么多个日夜,这么两个身处异地他乡,各自背负着秘密与伤心事的人,会如何依偎着疗伤,取暖。

也是现在。

“地煞已除,不必在此地耽搁太久,等她修养过后就回长安,为楚南浔施展招魂术。”

柏舟捞起从线香中涌出来的白丝,挂在手指间,说话时,唇线绷着,神色不见任何缓和迹象:“回山海界后,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去跟苏蕴玉说,让他进祭司殿,为你做事。”

“若是他不愿意。”柏舟看向宋汾,神情真不似开玩笑:“就让他回深潭里待着。”

宋汾不自在地摸了摸鼻脊,无声叹息着点头。这么些年,他对江承函也还算是了解,这人看上去不可高攀难以接近的,实际脾气不错,也可能是天生性格淡漠,只要不惹到他,踩到那根生死线上,你在他面前横着走,他都不带看你一眼的。

可就是和楚明姣相关的那么两三回。

说实话。

他这么个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心里都发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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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苏蕴玉拉着楚明姣就走,也不敢走得太快,手里的那只手冷得像是麻木了,连点反应都没有,仔细感受,甚至还在细细颤抖,这让他的心一下子抵在了嗓子眼。

矿场在地煞被擒的时候就已经坍塌,现在都是虚幻的断壁残垣,与姜家祖脉里的山水乱七八糟糅杂在一起。天气好像也受了影响,先前还万里无云的,现在阴沉得不行,像是积了满怀的雨,随时要兜头浇下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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