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区(22)
堪称一场没有破绽的魔术。
若是他们都睡熟了,下一步被扼住、分解的就是他们。
没了车,余下的十几人不得不预想最坏的结局。他们脚下是唯一已知,相对安全的地点,想要徒步走出这里可能性甚微,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已经接近学校的收讯范围,只要再向西直线移动十公里,就能联系到人来接他们。
唯一的问题,是如何在杀人于无形的变异深林中,探路前进,并保证不迷失。
最终,除去有伤不方便行动的,他们选出六人,前进去找寻信号,剩下的人原地留守。出发前,他们带上了所有轻便武器及部分补给,阿佘将自己的贝母柄猎刀给了支恰。
林中不见一丝光,沉闷的天空显然在酝酿一场雨。
一路上,六人绕开会喷射纤维毒刺的藤蔓,躲避零散分布的小块沼泽,无视那些悄然静默的凝视,艰难地开辟道路前行。
中午前,他们仅行进了近两公里,等到站上曾经城市的十字路口中央时,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他们已完全辨别不出方向。
脚下,漆黑的油柏路分层破裂,在混凝土裂缝中穿梭的植物吞噬斑马线,缠绕压弯信号灯,且依旧继续着侵占地球的壮举。
失去方向,他们六人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天黑前返回研究所,想别的办法,要么天黑前进入收讯范围,但不管作何选择,只要失败,天黑下来后他们都会死得悄无声息,不留痕迹。
高耸的植被前,他们只能看清眼前,在无法预测前方状况的境况下,商议后,六人决定分成三个小队,从三个不同方向继续前进。
支恰打算和康博组队,却被余昼先一步截住。
他抓上支恰的肘弯,满是恳切,“你机敏,身手又好,跟你在一起,我才觉得安全,和我一起吧,怎么样?”
这短暂的间隙,康博已和另一人进入没腰的多浆植物丛。支恰没作声,瞥了余昼一眼,率先走在前面开路,和余昼保持着一前一后的位置,缓慢穿梭在爬满植物的高楼间。
空气潮闷不适,途经曾经高耸入云的商业大厦时,两人一同驻足。
相比其它建筑,这座楼高得出挑,入口大门突裂变形,最顶层的空中花园因磁力失效,跌落在顶端,黑漆漆的玻璃不再折射光影,当下看来,顶多算一个巨大的花盆。
“它们迟早会将这里夷为平地。”余昼忽然说。
看着眼前的场景,支恰倒也认同,观察过附近,他抬了抬下巴,“这门看着能进去,我们或许可以赌一赌。”
如果能借助建筑高度,他们会更容易找到方向,但能不能登顶,全凭运气。不了解内部状况,也没有探测仪器,如果慢性中毒倒在途中,人类灭绝前,不会再有人发现他们。
然而,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冒这个险。
进入大厦,一眼望去多是藤蔓和多浆植物,空旷的大厅几十米高,给了它们足够的拔高空间。
大厅中央,堆停着许多专用于运输的机器人,断电斑驳,经年累月,多已被植物缓慢又强硬地拆分,将适合的零件作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用于防御或攻击。
避开因听到声响就喷射黏丝的橡胶草,两人找到电梯,按下按钮,意料之中的,早已故障。
余昼状似惋惜,“看来我们运气不太好。”
支恰刮掉刀刃上的绿色粘液,把它别回腿上,摸出腰间的枪,快速朝步梯走去,轻巧地撂下一句,“你可以在这里等我。”
“……你要丢下我一个人?”余昼倒吸一口冷气,立刻跟上,紧贴在他身后,小声嘟囔,“我只是看着很厉害,实际心理素质并不好,十八岁之前都还要开灯睡觉的。”
楼梯上,不意外的也早被植物占领,封满楼梯间。从十几层开始,开始接连出现动物尸体。它们应该起着传播作用,将不擅长攀爬的植物种子带往高处,之后又因植物毒性而毙命。
两人一口气爬了三十几层,植物种属在升高间渐渐过度。在三十七层转角处,他们同时察觉到了环境湿度的变化,且鞋底湿黏,一阵钻鼻的腐腥气。
放慢速度,小心地登上三十八楼,两人面前赫然出现了两株绿茎红须的巨型茅膏菜。
它粗壮的主茎触顶后继续横向生长,两株交汇形成一座拱门,蠢蠢欲动的红色腺毛上挂着拳头大小的晶莹粘液,将楼梯口堵得密不透风,像是一张永远饥饿的血盆大口,众多昆虫和鸟类被粘附在其腺毛上,待其静静分解。
当下,这两株毛膏菜正在享用大餐,一只毛皮发亮的黑色山羊。
它被粘住,悬在楼梯口中央,大概因为口感不好,质地坚硬的山羊角被腺毛移开,它的身躯已经被消化了大半,剩下四肢和头颅,澄黄色的横瞳虚望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