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掠影+番外(160)
“让他把顾里拉杰带过来。”江免懒得理会他的同情,就在那呆呆站着,等着仲夏帮他把烂摊子收拾好。他的黑眼圈不曾褪减,身上的疲惫日复一日地积累,而此时,所有的困意都集中在他那沉重的眼皮上,铺天盖地的沙尘都无法挽救这快要死寂的心脏。
“我猜,你早就知道他会叛变了。”
“嗯哼。”江免将鼻腔里的气流缓缓推出,换作一声苦笑,“早就知道呢,但是斯图莱格,那不叫叛变,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忠诚于我。”
“你相当傲慢……”
“我不这么觉得。”江免顿了顿,“我只是想,按照常理来说,我们应该是天生的敌对——但我挺喜欢他的,他每次都能从我那破碎的想法中勾勒出一幅完整的画来,然后讲述给我听,假装我还是曾经的凡人那般。”
“有意思,天生的敌对……那你救他是为了什么?”
江免让视线向下,盯住那把长剑,喘不过来气似的反问:“那百年前,你造谣生事,组织猎巫计划又是为了什么?——我和你一样,都是为了得到神明认可罢了,也可以说是,积点德。但是斯图莱格,你比我幸运得多。”他舔了舔干涩的唇,疲倦地捋了捋衣领的褶皱,“你的回报是永生和飞上天空的权利,而我,连神明的脸都不配去见。而且,我现在,也只能——”
他展开双臂,小幅度扭动脖颈,向后张望着:“等待被毁灭。我的一切,我所盼望的一切,都随着旮赫韦干而存在或消逝,现在它们没有任何意义。仲夏会守护他的国家,但是我,江免·米利西斯,在这片国土上看不到希望……”
江免突然停了下来,他盯着戚绅身后,最后一次表露出了敌意。
“不好意思,来迟了!刚刚在处理别的事情——都利造反了。”秦林拍了拍戚绅的肩膀,示意他后退,但他没有。
“谢伦呢?”
“埋了。”
尽管非常细节,但戚绅还是注意到江免的瞳孔猛缩了一下。
“我给他交代了任务来着。”戚绅挑眉。
“啊啊……他完成了,德都德安,哦不,德里德安被引进圈了,没过多久就可以结束这场混战。”秦林撩起他的白发,捧在手心嗅着,“老实说,你没必要操心那些,我来就行。”
“我没操心——”他的眼神扫在了江免身上。
“只是埋了。”江免耸肩,“算是一个好死法,比某穆姓男子的死法好多了。”
“少来,穆澈还活着。”
“穆间怎么死的?那后来,纳里密斯又是怎么死的?”江免很高兴从戚绅脸上读到了一丝不爽,他也不反抗,手还在衣兜里。他低着头,用鞋尖去□□石头,把它们磨在地上,沙沙作响。
“他在挑拨我们的关系呢。”秦林浅笑,眼神愉悦地望向戚绅。
戚绅还没来得及冷哼,秦林立刻黑脸,使劲拽过身边的一个士兵,趁那人重心不稳,胳膊迅速勒住他的下颚,留出盔甲未遮掩到的脖颈。
“告诉你的殿下,你是哪儿的人?”
“里……里尔赫斯。”士兵不方便说话,费了好大劲才憋出这几个字。
“看,米利西斯殿下,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很多人都投靠了猎石——为什么?你猜猜,我给个提示,不是所有人都像顾里拉杰那样没心没肺的。”
江免心头一紧,紧接着严肃起来,慢慢吐出一口气:“我知道,他们讨厌我,所以呢?”
秦林吐了吐舌头,亮出那把闪闪发光的袖刀,戚绅屏气凝神,那一瞬间,所有的痛苦都涌上那一片空白的大脑,挤满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疼痛的右眼、痛苦的呐喊、一饮而尽的毒酒,还有,草原暖风上孤落的坟墓和冰天雪地的伊苏娜山峰。
秦林欢乐地哼着歌,戚绅怔在原地,甚至无法动弹一根手指。刀尖在那人的脖子上一点一点移动,流过一条条红色的血线。那人哀嚎着,脸胀得通红,江免咬紧牙关,愤恨着与秦林对视。而那愉悦犯只是享受着凡人喉咙里的歌声,然后欣赏初代国王被打破伪装的本性——他从来都不是什么神,因为神从来不会怜悯。秦林狂笑着,将那把刀猛地刺进脖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皮肤轻易撕破,霎时鲜血喷涌。
“停下!”江免怒不可遏,刚一伸手就被身后士兵合力制服,不得不跪倒在地。
他嘴里掉进了些泥土和沙子,身体猛烈挣扎着,他曾经操控的那些风、那些云此刻都停止了喧嚣。士兵抓住他的头发,逼迫他看向那一残忍的美景。“斯图莱格!!!你愣着干什么!!!”他吼叫着,怒骂着,嘶哑的腔调带上了气愤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