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还没回来。”

“我不想靠他来改变这个国家的命运。”江免抬腿，稍稍伸了个懒腰，从王座上站起，“随便他们吧，谷城……一开始就守不住。”

“这和你不想守是两码事。”雷赫耸肩。

江免提起佩剑，从台阶上慢悠悠地走下来，与雷赫擦肩而过。他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招呼着神明离开。

“这地方可待不得了，先生。”

城内天色大变，翻云覆雨，都利的军队直逼城堡。领袖的戚绅·斯图莱格招呼着士兵进攻，黑云狂风，雷鸣阵阵，丝雨未落。

佩剑的剑尖划在地上，拉长了一条浅浅的线，顺着江免的脚步一直延伸到靠近军队的位置。

敌方的士兵立刻窜过来把他团团围住，长矛毫不客气地指向昔日伟大的初代国王，亵渎神明一般把他当作了一个待宰的牲畜。

戚绅挑眉，同样慢悠悠地走过来，一手搭在一个士兵的肩上，尽力压抑住内心的悲痛。

沙石漫天，胡乱吹拂，酒红色大衣被圈出了层层褶皱，衣角脏兮兮地留着些黄土与血污。江免仍旧骄傲地看着他，不屑地抬起单只眼皮，墨绿色眼睛里可能存在了些疑惑。

“玖衡？噢，这场战役还真是被压满了赌注啊……以前想见的不想见的，现在一口气全部都见到了。”

“少装傻，你知道我是谁。”

被看穿伪装的江免掩饰尴尬般地吸了吸鼻子，然后浅笑一声，低头似乎回想着些什么。

“谢伦还活着。”戚绅知道他在想什么。

“斯图莱格，他是怎么看我的？一个懦夫？还是一个明君？”

“都不是，亲爱的。他对你爱恨交加，但在做出极端的选择前，他自暴自弃了。”

“忠诚这个东西啊……永远都无法真正地去肯定。”江免抬起头，天空乌云盘旋，“你不敢杀我，对吧？”

“说说原因。”

“因为你的真正目标是秦林，而不是我。我只是你待在他身边的一个借口，如果我死了，你必须得和他撕破脸，不是吗？”

“我为什么要和秦林撕破脸，比起他来，你的罪过貌似更大一点。”戚绅扯了扯领子，把目光移到江免的佩剑上。

“你不是要去复仇，而是要赎罪。”江免让他的动作停下了，面前的辅政王冷哼一声，然后低头狂笑。江免也跟着他笑，然后握紧了佩剑。

一闪白光，狂风呼啸，江免一挥剑刃，迅速冲出包围圈，朝着戚绅的方向狠狠砍去。

戚绅提起长剑，闪避攻击，他防而不攻，只是单纯躲闪着那挥下的剑刃。旁边的士兵还想帮忙，被江免身边凭空冒出的疾风所阻挡。

初代国王不紧不慢，一挥袖子操纵局部大雨倾盆，唯独自己顶上留了束光圈。雨水浇湿了戚绅的视野，一时间竟难以辨认江免的方向。他推开人群朝着深处奔跑，初代国王想要追击，他迅速解决了周围再次扑上来的士兵，然后一捏拳头，气温骤降。

空气迅速结冰，寒气逼人，江免捏住下坠的冰珠，朝着戚绅的后背簌簌刺去。但很快，离开手掌的冰珠迅速融化成水，毫无杀伤力。

“还是不行。”江免叹息，一掀风袖吹翻了石土沙尘，制造了一片尘雾，他背身离去。

他望着城堡门口的雷赫，略显尴尬地继续微笑着，转头就苦大仇深准备推门。

“你无法达到他的高度。”雷赫一语道破。

“我从不渴望多余的力量。”江免的手抚上大门，轻轻摇头。

“需要我帮你吗？”

“里法尔，你从来没有站在我身边过，你一直都是七古的人，无论是因为纳里密斯还是迪斯安。”江免给他关上了门，里面继续传出他闷闷的声音，“神明大人，仲夏会解决的。”

雷赫第一次有了空落的感觉，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真的会和江免站在对立面。他思忖着，大概是自己从没有向他真诚地表达过政治立场吧，又或者是，因为旮赫韦干。

江免第二次开门是在两声钟鸣后，仲夏军队已经赶到，雷赫也莫名其妙在门口傻站了两声钟鸣。

他们相视一笑，雷赫第一次觉得江免的笑容里出现了“敷衍”的感觉，他对所有人都是这副样子，雷赫想着，自己不是特例，没必要去逼迫别人尊敬自己。

他没带武器，就那样被士兵重重包围，没有一点想要反抗的举动。

他面对斯图莱格，从那人脸上读出了困惑与幸存者的负罪感。

“等他过来收拾我吗？”江免两手插兜，抬高下巴，凝视着他身后的云，仿佛一切都不在乎了。

“你知道我不会动手的。”戚绅把剑插在地上，眼神示意士兵把长矛放下，给初代国王保留最后一丝体面，让他可以在这片稍微宽阔的区域里坐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