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风向翼+番外(45)
段冷笑了一下。“确实很美。只是我在圣女阁中所见的洞庭,与你所见的洞庭定有差异。还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亲自去看。”
他敲了敲碗沿。“现在,能再加一碗白米饭么?”
谢玉台抻着脖子,越过满桌冷菜到对面一瞅,段冷面前已经摆着两个空碗,面前的瓷碗又是粒米不剩。
“不是吧段冷。”谢玉台一脸惊讶,“你在青丘的时候,也没见得多能吃啊,怎么来了雾隐镇就食欲大涨?”他很认真地思索着,“难道跟蛇类冬眠有关?你们硬撑着不睡觉,就得多吃点儿补充能量?”
“不是。”段冷失笑,“困意袭来的时候,吃得越多睡得反而越沉。只是……”
他顿了顿,“在青丘时,我不敢多食。”
“这是为何?”谢玉台脑子又短路了,“沉香榭难道差你这几碗饭么?你真当我七皇子没钱是吧!”
他一拍桌子,撑出声势想要赚回尊严。“回头,你跟我去青丘黑市!咱随便偷、啊不,拿一件我房中摆设去卖,你看看能卖多少钱!”
听了这话,段冷脸上的笑意更加无奈。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你想想,若洞庭圣女每顿都吃三大碗饭,传出去,王宫中的有心之人会作何感想?”
“我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事端。”段冷垂眸道。
……
竟是这个原因。
谢玉台乍一听有些不可置信,但细想却十分合情合理。
他只是想不到,段冷会为了男扮女装之事不露破绽,委屈自己至此。这人在洞庭与青丘,过得究竟是什么日子?
他又想起段冷曾说过,自己“不需要”为自己活着。
也许他痛恨自己的生命。谢玉台曾在人间话本上读到过一句话,生命的诞生是一场偶然,我们在其中寻找因果。
段冷清楚自己的因,他知道,他是那个罪恶的果。
所以他此生,打定了主意为赎罪而来。
——是这样的吗,段冷?
他很想问问对面那个人,却觉得跟他之间隔着天堑沟壑,无法逾越。谢玉台放下了筷子,挥手招来小二。
“把你们店里最好的菜,都重新上一份。另外,再加五碗米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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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冷:五碗米饭。谢玉台,你当我是猪?
谢玉台:不,单纯显摆一下我有钱。
①战国时期齐桓公开设的高等学府,供四方学士讨论学术、辩论思想。
第23章 贰拾叁·冬夜
那满满一桌子菜肴和五碗米饭,段冷最终还是没能全部吃下。它们的命运从楼阁里精雕细刻的盘盏中,流落到茅屋前破了边儿的瓷碗里,最终成了鬣犬们的夜宵、乞讨者的口福。
晚膳过后,二人径直回了房。奔波了一整日又担惊受怕的谢玉台浑身倦怠袭来,简单洗沐之后,就整个人缩进了厚重的棉被里。
他以逃避的姿态对抗夜的寒凉,把自己裹成一个圆润的蚕蛹躺在床上,而段冷则决定身先士卒地直面寒冷。他在卧室中打扫出一小块干净的空地,拉过贵妃榻上的毛皮裘毯,背对着谢玉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
边塞之地无红烛,房间皆以油灯点亮,此时卧室里唯一一盏亮着的灯就在谢玉台的手边。
他试探地伸出一只手,飞快地按灭油灯又缩回棉被中,在被子里不断摩擦生热。
——边塞的夜,真的很冷。
油灯熄灭以后,谢玉台总感觉房间里穿梭着一股寒流。风雪从关不严的窗缝中钻进来,叫嚣着越过他的床尾,从棉被盖不实的缺口中涌入,再渗透进他四肢百骸的毛孔里,搞得他一度想化真身御寒。
但化出真身命门太容易暴露,在不熟悉的客栈里,此举属实是下策。
那么,有没有折中的上策呢?
自然是有。
谢玉台把目光落向了地上的段冷。
他闭着眼睛,一发不可收拾地怀念起昨夜二人在沉香榭暖阁中度过的良夜。明明只过去了不到十二个时辰,为何却感觉如此遥远?
窗外的寒风越来越呼啸了。
他终是败给了身体趋于温暖的本能,掀开被子,施展了一个妖术,将段冷瞬移到床榻外侧。
“不许动。”他威胁道。“我挪你过来,只是为了让你当一堵柔软的墙。”
柔软却能挡风的墙。
“我警告你,最好当条死鱼。否则,小爷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谢玉台凶巴巴地说着,但他其实心里清楚,段冷断不可能对他做什么出格的举动。于是他钻入棉被,再把段冷也慢吞吞地卷进被子里。
他伸出双手,环过段冷的胸膛,想将热源整个圈入怀中。但他的肩膀没那人宽,腿也没那人长,这个姿势让两人都别扭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