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风向翼+番外(207)
他看见段冷面色又苍白了下去,遂走到一旁拾起草垫上的木碗,又从衣襟中取出化为一把匕首的玄冰。
卿执似乎已经预料到他接下来要做什么,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心头血一滴一滴盈满木碗,谢玉台忍着痛息,说道,“他若每日饮我心头血,还能再续命十年。”
这句话,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那位小神仙听。
卿执忍不住提醒道,“谢玉台,你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那人没有回答他,只是轻笑了一声,似乎有些悲凉,又似乎极尽释然。
谢玉台将心头血喂给段冷喝下,这回那人很给面子,没在外人面前让他“难堪”。他又从衣服中掏出灵果,咬成小块喂段冷服下。
做完这一切后,谢玉台感到浑身发寒,便系好衣带走到火堆旁,向里面添了一些木枝。
“神仙大人,来陪我烤一烤火吧。”他向卿执招了招手。
卿执依言走过来,坐在谢玉台身边。明灭篝火为他们的面容镀上一层金光,让那些疲惫与绝望看上去柔和了一些。
“要聊天吗?”谢玉台一边搓着手,一边侧头问道。
卿执点头,“嗯……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请教。”
“神仙大人又有什么困惑了?”谢玉台在接受了自己与段冷的宿命后,心情反而明快了很多,“小妖愿闻其详。”
“其实,我在人世间奔走,一直在追寻爱为何物。”卿执的神情落寞又迷茫,“虽然我知道你已与段冷结为道侣,如今又用心头血为他续命,但我还是想问一句,你爱段冷吗?或者……换个问法,这算得上是爱吗?”
“爱啊,这当然算爱。”谢玉台幽幽道,“可惜他清醒时我只告诉过他,我有多恨他。”
“那你觉得,爱是什么?”卿执像个渴求知识的学者,不依不饶地追问着。
“对于我来说,”谢玉台将烤火的手翻了个面,“爱就是我不再做春秋殿的花魁,只想做他段冷一人的妻。呸呸呸,夫。”
卿执一笑,对上谢玉台的目光,算是为这极冷的笑话捧了场。但没办法,无论人仙妖总是要苦中作乐,才能在奔忙流离的世间生存下去。
而笑过之后,卿执就陷入了沉思。
谢玉台在火光的照耀下恢复了一些力气,他望向卿执右脸缠绕的缎带,终于有心思关切一下这位小神仙的故事。
“我刚才思虑段冷之事,一直忘了要问。神仙大人,您的面容是被何人所伤?法力又是如何会被封印?”
只听卿执反问道。“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烦恼?”
上一次见面时,卿执曾向他询问如何讨一个凡人的欢心。水帘洞后相遇的往事历历在目,谢玉台遂道。
“我记得。你在追求一位凡间的男子,还对他很敬重,不肯把他打晕了吃干抹净。”谢玉台结合着小神仙脸上的伤,垂头思索着,“难道……他拒绝你了?然后还伤了你?”
“没有,他不会做这样的事。他连一草一木都舍不得伤害,又岂会伤害我。”卿执缓缓说道,“我的法力被封印是因为受了天罚,面容则是被山下被心怀不轨的妖兽所伤,与他并无干系。”
“好吧。”
虽然知道了卿执并不是被凡间的男子所害,但看她落寞的神情,此人多半她还没有追到手。
谢玉台在心底替那个凡人惋惜,竟错过了一段与神仙的因缘。
他继续与卿执闲谈。“你为何会受天罚?”
“因为我破坏了仙界的规矩,去追求一个凡人。”卿执耸了耸肩,“而且——还追求失败了。鸾族仙长觉得我丢了家族的脸面,就降下天罚,与我划清界限。”
“唉,要我说,当个神仙也是挺不容易。”谢玉台叹息道,“条条框框那么多,不像我们妖怪自在随心。在我们妖界,年龄、性别、氏族…….均不是问题。只要一个乐意。”
卿执的目光露出一丝艳羡,但随即看见一旁睡得深沉的男人,又升起不解。
“那你与段冷是怎么回事?”卿执问道,“他为何需要男扮女装,才能与你联姻?你们两族又为何因此事不惜撕破脸面、大打出手?”
“我和他不一样。”谢玉台一脸讳莫如深,“况且,青丘氏早就对修蛇一族有所不满,他只是个导火索罢了。”
此事说来话长,谢玉台实在没有余力一一为卿执解惑。而后者似乎也终于被这山洞里的阴暗与腐朽闷得难受,揉着太阳穴站起身来。
谢玉台十分善解人意地说,“此处逼仄,不宜久留。神仙大人,我送您出去。”
“好。”
谢玉台将卿执送到洞口,拨开层层杂草,几缕夕阳余晖顺着缝隙照射进来。